姜玥一惊,旋即紧张地掰他双手:“你再不出去我可要喊人。”
李容楚只管无赖到底:“你喊吧,你声音小了我都不开心。”
真到要喊的时候,姜玥才发现自己傻得天真。
长鹤居士知道她是李容楚的妻子,山庄内的随从们又一概听从李容楚的号令,她喊半天喊给谁?难不成喊山里的树精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就想告诉你过去的一些事情。”
姜玥才不想知道自己的过去。
“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干嘛非得现在知道?失忆一身轻,那种自在轻松的感觉根本不是你们寻常人能够体会。”
李容楚都快被她折腾不正常,她的心态哪里是生病,分明是走了大运。
“不行,你不听也得听。”
姜玥彻底被李容楚的无赖打败,自己打是打不过他,动嘴巴偏偏他的脸皮又厚比城墙,无奈之下唯有屈服。
“说吧,我就听一次,说完快走。”
她若还是不听,李容楚一定会继续纠缠。
李容楚转过她的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你既要听就好歹认真一些。”
姜玥别扭着不配合,眼睛尽管看着墙上的花鸟画。
李容楚有些生气,强势地别过她的脑袋。
“你看着我!”
姜玥微微有点害怕,生怕被他小看,马上又以高声调掩盖。
“看着你了,怎样?”
李容楚见她如此,忽觉心酸。
他压住心酸,尽量表现出平静:“玥儿,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不是坏人。”
姜玥不耐烦地推开他,还以为他有什么新鲜话。
“这话你早说过八百遍了。”
李容楚捉紧她一双手腕,使她动弹不得。
“我说过八百遍,可你一遍也没记在心里。”
李容楚越是蛮横霸道,姜玥就越是反感抵触。
“我为什么要记在心里?”
她与他争锋相对,他听了她的话乍然一惊:“你说什么?”
姜玥双腕使力,趁机挣脱,双手互揉着两腕的红迹子:“你是我丈夫这件事情属于从前,如今我失忆,从前的事情也要相应翻篇。”
李容楚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什么叫做翻篇?”
姜玥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翻篇就是我们两个一刀两断。”
李容楚气得深吸气:“你说翻篇就翻篇吗?你失忆一次翻篇一次,你什么时候能翻完?如果你孩子都生下来,你也跟我翻篇吗?”
姜玥还真考虑了几秒钟。
“如果有孩子,那是不太好翻篇,不管你是好是坏,我也只好跟你凑合一下。可咱们不是没有吗,所以就别杞人忧天了。”
李容楚倒没想到她如此在意孩子。
想到孩子,李容楚后悔不迭。
在皇宫的时候他有大把机会可以宠幸她,偏偏都被自己浪费,她不愿意被勉强,自己也就真不勉强她。
早知今日是这般局面,管她愿不愿意他都该先下手为强。
姜玥见他不说话,又补充一条:“你如果觉得不够正式,我再给你写一封休书,这下你心满意足了吧?”
心满意足?李容楚简直哭笑不得。
“你失忆怎么没把个性一起丢掉,你凭什么给我写休书?”
“凭什么?那可就多了。”姜玥气死人不偿命地冲他一笑,卷起一侧的衣袖道,“不说别的,咱们先说说我身上的鞭痕,我很怀疑我身上的鞭痕和你有关系。如果你说与你无关,那你敢不敢跟我上公堂对峙?”
李容楚毫不避讳地承认:“你身上的伤的确是我造成。”
姜玥粲然一笑,成功占据优势位置。
“这就对啦,别看我失去记忆,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李容楚目光诚挚,他都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放在她手里。
“从前是我不对,以后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情,我以我的性命保障。”
姜玥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绝不相信一张陌生男人的嘴。
“男人欺负女人都像你这样子,先动手再求原谅,然后依次循环,我可不是傻瓜,才不上你的当。”
李容楚心累,叹口气道:“你要真是个傻瓜就好了。”
李容楚不肯出去,姜玥就拉开一道纱帘,隔着纱帘更换衣裙。
“我的以后里没有你,我要永远呆在雾灵山庄。”
隔着纱帘,李容楚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却听得出她语气坚定,不容置喙。
李容楚一盆冷水浇给她:“没有病人可以永远待在雾灵山庄。”
“病人不可以,主人却可以。”姜玥打着天真的算盘,“如果能够嫁给小哥哥大夫,我不就可以永远留在山庄了吗?”
李容楚气不打一处来,他都可怜年近百岁的居士,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感情牌无用,李容楚再亮亲情牌。
“如果你的亲人反对你休夫,你怎么办?”
“反对我的通通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我为什要理会他?”
姜玥的回答逻辑缜密,李容楚都不得不佩服。
李容楚的目光随着姜玥移动,她换好衣服,她出门右转,她踮着脚尖走进菜地……李容楚总感觉她身上长着一双隐形翅膀,随时可能从他眼前的画面消失不见。
傍晚的餐桌上菜肴丰富,有肥鸡大鸭,也有清淡小菜。
餐桌就摆在院子里,前边是菜地,后边是茅屋,天边是日落余晖。
悠然的氛围里,李容楚握着一卷医书从远处闲闲走来。
姜玥见他自然而然坐在餐桌旁,不免心生警惕:“你不会是来捣乱的吧?”
“是居士请我来此。”李容楚笑着,“不过你若是怕我,我也可以走。”
他作势要走,姜玥双手按住他:“谁会怕你,老实待着。”
李容楚笑看着她的双手:“咱们都要劳燕分飞,你还趁机赚我便宜,我未来的夫人若晓得,岂有不恼的。”
姜玥赶紧收回双手,李容楚的话怎么就句句令她生厌。
好容易长鹤居士现身,尴尬的气氛才告一段落。
李容楚收起医书,向居士行礼道好,姜玥则忙不迭地显摆自己半个下午的成果。
“这一道是麻婆豆腐,这一道是炝拌空心菜,这一道是咸水鸭,这一道是白切鸡,这一道是……”
长鹤居士向来厌恶规矩,还不等姜玥介绍完,已然抓筷夹菜。
“小小年纪手艺不错嘛,色香味俱全。”
“所以说姐姐我非常适合留在山庄,等姐姐留下来以后,每天给你不重样地做天下美食,保证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姜玥顺杆子就上,还不忘丢给李容楚一个得意的眼色。
李容楚夹一条空心菜放在眼前的小碟里,慢慢地夹碎,只盼自己耳朵快点聋掉。
长鹤居士赶紧喝口酒压压惊。
“那你夫君,谁负责把他养得白白胖胖啊?“
姜玥亮出一封休书:“我们两个一刀两断,等他回家之后再娶上十个八个,还愁不能白白胖胖?反正怎样不与我相关了。”
她不客气地把休书往李容楚怀里一送。
李容楚打开休书,上面不知从哪里抄改了一段休夫文字,只他名字该出现的几处地方,偏又空白着。
还没等李容楚想明空白的缘故,姜玥已经在旁指点着休书加以补充:“我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劳你大驾自己写上。”
他自己写上?
这到底是谁休谁?
自己休自己吗?
李容楚现在希望自己的眼睛也是瞎的。
长鹤居士还嫌不够乱,很应景地问李容楚:“你妻子要休你,你也同意?”
李容楚当然不同意,一千一万个不同意。
他才要开口说话,姜玥便调一个凌厉的眼光给他,霎时间,所有不同意都劈里啪啦摔落在地。
他默默地收好休书,暗沉沉地说:“不敢不同意。”
姜玥再赢一局,胜利的曙光就在不远方,
“他如果不同意的话就要上公堂吃官司,等挨完几板子之后还得同意,还不如现在就同意。”
李容楚收起休书,都懒得再跟病人争辩。
“你说的是,多谢你提醒,免了我一顿板子。”
姜玥向来心宽体胖,李容楚不与她为难,她也不与李容楚为难。
“好了好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从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与谁相关。”
李容楚面前摆着一盅酒酿,姜玥见长鹤居士喜欢饮酒,便捧了那冷窑的裂纹瓷盅到他面前。
“这盅酒酿的味道不错,我在里面添入了腌制过的桂花,既不涩口,还有一股桂花甜香,你尝一尝,包你喜欢。”
“好好好好好好。”长鹤居士自盛一碗,出手就放大招,“自从我那重孙女嫁到镇上之后,再没人给我做过酒酿。”
“重孙女?”姜玥忍俊不禁,“你才几岁,怎么会有重孙女?”
李容楚道:“也就一百岁吧,对了,你用的腌制桂花就是我重孙女出嫁之前腌制的。”
“怎么可能一百岁?你醉了吗?这种话谁会信。”她戳戳李容楚,“你相信吗?”
“我信不信无关紧要。”
李容楚继续小碟子里的空心菜,脆生生的长条菜当真被他夹成碎段。
姜玥就多余问他。
她伸手把酒壶送到长鹤居士面前:“你的笑话一点意思也没有,罚酒罚酒。”
长鹤居士照旧一副笑嘻嘻模样:“我可没开玩笑,你若不信尽可以问一问上山瞧病的病人。明儿个一早你就站在山门外,来一个你问一个,那些老妪老翁皆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