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鹿静静地说:“如果我告诉你是呢。”
姜玥一下一下冷笑着,这大概是她今年听的最后一个笑话了吧。
李齐鹿和李容楚水火不相容的两个人居然兄弟情深,这样的话说出去会被满朝文武笑掉大牙。
“如果你们兄弟情深,你几百年前你就应该交出兵权归隐山林,什么时候李容楚不再想着除你而后快,什么时候你能从朝堂中消失,你再说兄弟情深的话,你现在说只会让我觉得你是一个懦夫。如今天时地利都在你这里,你都还不敢动手,那么你永远也不可能成功。”
李齐鹿不受她地激,情绪平静地说:“我没有骗你,我也不是和你开玩笑,不管怎样,我和他流淌着一样的血液。”
“你那几位被杀死的哥哥姐姐也和他流淌着一样地血液。”
姜玥反唇相讥,她心中的愤怒不知不觉又添上一层,李齐鹿平常不是有犹豫不决之人,今日为何会一反常态?
李齐鹿想了想,道:“既然崔家已经没了翻身之日,那么我也不怕告诉你实情。”
姜玥点点头:“好,你接着编,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造出什么东西。”
李齐鹿道:“我告诉你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不是编造。当年北疆战争爆发之后,十一个人死了我却没有死,你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来的吗?”
姜玥怔住,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那么久远地事情。
提到北疆,她好歹冷静一下。
“你直说就是。”
“就是李容楚救了我回来,虽然我并不知他用什么办法救的我,但以后我都不可能害他。不怕告诉你,李容楚没有登位之前我对皇位有欲望,但是看见他满手鲜血的走到那个位置之后,我已经没了太多的欲望。”
如果不是手里抱着破碎的琉璃灯,姜玥几乎要为他鼓掌喝彩。
她鼓励李齐鹿编造,李齐鹿还真编出个和尚道士的故事。
“既如此明天你就交出兵符吧,事实胜于雄辩,但凡你做了这件事情,你一个字都不消多说,我就立刻相信了你。这件事你若做不到,你说再说也无用。”
李齐鹿道:“我不需要交出兵符,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手中有一整块兵符,其实我手中的兵符只有半块。”
“半块兵符?”姜玥皱眉,心中自是疑惑。
李齐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欺骗他,居然从身上拿出兵符给她看了一眼。
她自小生活在将军府,兵符自然一眼就能认出真假。
她一直以为李齐鹿拥有整块兵符,所以李容楚才对她多有忌惮。
“那么剩下半块兵符在什么地方?”
她在脑海里苦苦思索,朝中的势力,李容楚忌惮的除了崔家就是李齐鹿,她从未听说过还有第三个人。
李齐鹿毫不隐瞒地告诉他:“剩下的半块在皇上身上。”
“不可能。”姜玥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如果剩下的半块兵符在他身上,他还忌惮你做什么?是你一个人又没办法调动军队!他早就可以杀了你!”
李齐鹿道:“他不会忌惮我,也不会杀了我,因为我是他的一个幌子。”
姜玥脑袋都快炸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你自己是谁吗?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姜玥激动无比,可李齐鹿自始至终都保持平淡。
“我换个说法给你听,我自始至终都是李容楚用来诱惑崔家赶快动手的,因为有我在,崔家就会多一分把握,少一分忌惮,可他并不知道其实从争皇位开始我就已经是李容楚的人。”
“不对不对不对,如果是这个样子,你为什么一次一次逼着我和你里应外合呢?你怀疑我是李容楚派来骗你的,所以你才不肯相信我,不肯和我联手,是不是?”
李齐鹿叹息一声,他和李容楚从回到盛京就开始演戏,在父皇面前演戏,在郑太后面前演戏,在满朝文武面前演戏,演戏演久了,想要说出真相的时候竟然没有人肯相信他。
“我逼迫你和我里应外合,不过是想试探你会不会背叛李容楚。”
逼迫成了试探,姜玥更加无法接受。
“是李容楚让你试探我吗?”
“没有人让我试探,是我自己要试探,毕竟……毕竟你在北凉背叛过我。”
她用力捶了一下脑袋,脑袋里的神经一下一下跳着疼。
事实居然是这个样子,她把希望放在李齐鹿身上,李齐鹿却告诉她她根本没有任何退路,因为无论是哪一条路都被李容楚封死。
如果是这个样子,她还怎么报复。
口中地血腥气越来越浓,她觉得如果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出路,她连活下去都困难。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
皇宫里地感情比任何地方都要薄弱,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李容楚也不会死死地抓住姐姐这根救命稻草,假装自己情深意重。
李齐鹿还说什么兄弟情深,那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的谎言。
姜玥思索片刻后换另一个角度说服李齐鹿。
“狡兔死猎狗烹的话你听说过吗?如今崔家已经被李容楚掌控,下一步他要除掉的人想都不用想也绝对是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一直在别人面前装心怀不轨,李容楚只需要假戏真做,让你的手下编造几封谋逆的书信,那么你这静王府上上下下,连花园里的兔子都不会活一只。”
李齐鹿淡淡一笑,显然胸有成竹。
“他不会这么对我,也没有必要这么对我。”
“他有,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可能杀死,更何况是你。”
“你说什么?”李齐鹿微微一震,“什么叫做他连自己的孩子都要杀死?你突然跑到我这里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玥心如刀绞,她一点也不想提这件事情,可是为了让李齐鹿做决定,她不能不提。
她非但不能不提,她还得添油加醋,把李容楚说得更加可恶。
把李容楚描述的越可恶越好,因为自己心里越恨他,自己的决心才越坚定。
“我姐姐在李容楚面前承认了身份,我不是她,她不是我。为了让我姐姐心理好受一点,孩子……孩子他要打掉。如果孩子不四,死的人就是我。”
李齐鹿反射性地说:“不可能。”
姜玥猛然抬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也不愿意多说,但是还是那句老话,事实胜于雄辩,我知道我当着你的面打掉孩子你就会相信。如果不是他逼迫我,没有一个母亲会轻易伤害自己的孩子。”
李齐鹿见识到了她的极端,生怕她做出更加极端的事情,忙拦住她道:“我相信你就是。”
姜玥总算露出一点点笑容,笑亦是心痛的笑。
“你既然相信,那么你想一想,一个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会伤害的人,他会对你有什么兄弟情?他当初救你是用他自己的性命相救吗?如果只是顺手推舟的搭救,这样的人情谁不会做,更何况救了你获得你的支持,是一笔不小的利益。”
李齐鹿到底不愿意去怀疑李容楚。
“或许你说的对,我应该归隐山林。”
姜玥脸色又变了,她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李齐鹿归隐,而是让李齐鹿往前迈一步。
“朋友妻不可戏,你和他兄弟情深,他却夺走你的妻子。”
这一次李齐鹿没有立刻回答,姜玥以为这一点触动了他,可是过后的回答却是一个反问。
“你也心甘情愿,不是吗?”
姜玥苦笑,李齐鹿没有说错,她自己也答应了。
早知今日,她怎么可能答应,可惜她自作孽不可活。
她还是不死心,绝对不死心,她想了一会儿,再换角度:“我知道你不愿意背叛李容楚,可是你不背叛李容楚,大权落在李容楚手里,整个沧国都不会有太大的发展,落在你手里就不一样,你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沧国在你手里,不出二十年一定可以成为最强大的国家。”
这一回李齐鹿突然严肃着面容说:“我错了。”
姜玥半是狐疑半是欣喜,她渴盼地望着他:“你说你错了,是你想通的意思吗?”
“不是,我是说我的理想和抱负错了。你以为李容楚不想让沧国变成最强大的国家吗?他不是没有尝试过,而是每一次大步迈出之后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所以他才放缓脚步。开国容易守国难,各国动荡不堪的环境下,能够守住安稳已是弥足可贵。”
她渴盼的目光如同闪跃的烛光,方才还亮闪闪,李齐鹿话音落后,彻底熄灭。
这一次她对李齐鹿彻底失望,她再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能够抓紧李齐鹿。
她心底燃烧的熊熊怒火化作了蜷缩的白灰,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抬了抬头,强行忍住。
她转身欲走,李齐鹿却赶上前一步拉住她。
“你可以不用走。”
“不用走?”她不客气地挥开李齐鹿,“不用走留在你这里做什么?让你看我的笑话吗?”
李齐鹿再次抓住她的手臂:“你救了我一命,咱们两清了。”
姜玥重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盛满真挚,他并没有说谎戏弄她。
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摇头:“我听不懂你说什么,除非你对我说你答应和我联手,不然你说什么话我都听不懂。”
“你听得懂。”李齐鹿重重地说,“北凉你害了我的朋友,老虎山上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们之间的仇与恩可以相互抵消了。既然你姐姐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要你肯回来,我到皇上面前去求你。”
姜玥冷冷地看着他攥住自己的手,李齐鹿来的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