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楚来此,姜玥能够躲避,底下人却不成。
绿蜡回明月宫后升职成为明月宫的掌事女官,首当其冲来给李容楚上茶。
厅中侍女太监站了一地,一个个都战战兢兢。
明月宫的差事比宫中任何一处都难当,他们在明月宫待得越久,就越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容楚喝完茶问:“你们娘娘呢?”
绿蜡大着胆子替姜玥撒谎:“回禀皇上,娘娘歇息了。”
李容楚没好气地挥散众人,最后门关上的时候,他只留下高渊和明月宫的掌事太监小良在旁服侍。
小良是李容楚亲自从正元宫调到明月宫的人。
小良见李容楚脸色不好看,不等李容楚发问,就主动上前交代姜玥今日的一举一动,
李容楚得知姜舒曾来明月宫探望过姜玥,心中更加不安。
她们见面之时无人在眼前,也不知姜舒对她说过些什么。
比起夫君,姜玥更看重血缘亲情,姜舒的一句话比得上他十句话。
他的胸口如撕裂般疼痛,他可以用苦肉计留住她一时,却不可能用苦肉计留住她一世。
他如今只盼她早一点生下孩子。
孩子是他求胜的砝码,生下孩子他才不会一直患得患失。
高渊见他一只手捂住胸口,提醒他该换药了。
李容楚点了点头,因为他的伤势仅有几人知晓,所以没有传太医,直接选定小良来换药包扎。
小良将一早准备好的药箱打开,把需要用到的药瓶药罐一一在桌几上摆好,然后上前给李容楚换药。
衣服解开,小良还没完全取下他伤口处的旧棉布,李容楚就突然侧头看向他,问道:“你笑什么?”
小良天生一副笑模样,开心时是笑脸,生气时也保持笑容,所以他脸上笑并不代表他正在笑。
“回禀皇上,奴才没有笑。”
李容楚嘴角上扬,比小良笑得更开。
“哦,你也学会跟朕顶嘴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近宫里的风气是越来越好了。”
高渊见小良犯了呆病,竟然想跟李容楚理论,赶紧走到小良身后偷偷踢他一脚。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还不快向皇上认错。”
小良蚊子哼哼似的认了错,然后紧紧地抿着嘴巴,用牙齿咬住两边嘴角,生怕再露出笑意。
可惜小良今日遭了噩运,没过一会儿,李容楚拍桌子怒喝:“把他拖出去砍了。”
小良傻眼。
皇上说真的还是说假的?
他什么也没做错啊,为什么要砍他的头?
站在珠帘后面的姜玥也想不明白,能够给他换药的人可都是他身边的亲信。
小良瘫坐在地,等她反应过来之后,连连磕头求饶。
高渊也为小良求情,人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小良犯错等于他犯错。
“皇上饶命,小良一向忠厚老实,不知他今次是犯了什么错?”
“忠厚老实?”李容楚冷笑道,“你先问他是不是被静王买通了再说忠厚老实这四个字。”
高渊面色骤变,姜玥听说事情与李齐鹿有关,精神更加集中。
李齐鹿从前一直想让自己与他联手,难道李齐鹿收买自己不成,转而在内侍身上下功夫吗?
姜玥惊讶不已,小良跟随李容楚日久,如果连他都可能被收买,他身边可就没几个值得信任的人了。
皇宫之中十面埋伏,连李容楚都生活的如此艰难,她以后的日子更是堪忧。
高渊脸色灰惨,卖主求荣,莫说李容楚不能容忍,就是他也绝对不肯放过。
如果小良果真与静王里应外合,杀他一个人已算万幸,皇上若要认真追究,哪怕灭他三族也合乎国法。
不但小良要被灭三族,按照律法连他自己也要受牵连。
小良听李容楚如此说,吓得骨架都快散掉。
“皇上明鉴,奴才着实冤枉啊。奴才对皇上忠心耿耿,从未做过那等不耻之事。皇上若不信,只管派人细查奴才。”
“你若没有被人买通,用那么大的力气做什么?想要疼死朕吗!”李容楚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怒火,劈手把药瓶棉布通通丢小良脸上。
小良再次瘫软在地,高渊也出了一头冷汗。
姜玥站在珠帘后面呆了,李容楚这到底是什么逻辑。
他最近的脾气是越来越糟糕,不过是包扎不慎,就给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高渊把吓得半死不活的小良拉到一边,决定自己动手为李容楚包扎。
偏偏李容楚谁的账也不买,就连高渊也被他骂开。
既不能宣太医,李容楚又不许他们换药,高渊直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他探头往珠帘后望了一眼,珠帘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高渊暗暗叹一口气,倘若是婕妤娘娘出面给皇上换药,皇上脾气再坏也得忍耐。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这一点上高渊不得不佩服婕妤娘娘的功力。
可是婕妤娘娘似乎比皇上还难缠,请她出面,皇上或许不再发怒,她却可能闹个天崩地裂。
不说别的,皇上身上的伤就与她脱不了关系。若换个寻常的嫔妃,莫说伤了皇上,就是偶尔顶撞皇上,也要在冷宫里待个三五十年。
这一位倒好,从前语言顶撞,时至今日嫌语言力道不足,直接动手。至于冷宫什么的,人家没两天就回来,全当出门玩了一趟。
这位娘娘已经够有能耐,比她更有能耐的则是自己一直伺候的这位主子。
平日里从来都是他骂别人的份儿,一到了婕妤娘娘面前,哪日不挨骂居然还浑身不自在。这两日境界更是突飞猛进,从找骂上升到了找死。
高渊欲哭无泪,想找死尽管自己找去,结果娘娘懒得打虐他了,他反而来虐他们。
姜玥躲在珠帘后面见他们两个被李容楚折腾的可怜,轻推了推一旁的绿蜡。
“他们没轻没重,你去一趟。”
绿蜡旁边的柳儿听了这一声拍着胸膛谢天谢地。
绿蜡则被吓得扶住墙壁,这也太坑人了。
“娘娘,奴婢……奴婢……”她连连咳嗽几声,“奴婢染了风寒,不宜面圣。”
姜玥往前推她一把:“方才你还奉茶来着,才多一会儿你就染了风寒?别人胆子小,就你胆子大,快去快去。”
柳儿心怀怜悯地看着自己的同类。
绿蜡的确胆子大,不过她的胆子全用到了姜玥身上。
她躲到姜玥身后,公然反抗她的命令。
“娘娘,再让奴婢伺候您几年吧。”
她真的还没有活够啊,连高公公那样机敏的人都挨骂,她去了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在姜玥面前柳儿胆子也不小,她轻声替绿蜡求情:“娘娘,还是别让绿蜡姐姐去了,不然……”
“不然让我去,是吗?”她猛然看向柳儿,她们两个倒是团结一致。
柳儿和绿蜡一同点头,她去再好不过。
姜玥想也不想就反对。
“不行,我不能去。”
今天姐姐劝了她许多话,她还没能一一想清楚。
以一个混乱的状态见李容楚,她不晓得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见绿蜡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软语劝道:“皇上是生他们两个的气,你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难你做什么?你少说话多做事,自然能平安回来。”
花厅里的气氛阴沉如死,可不像是还能平安回来的模样。
绿蜡始终担心:“一会儿皇上若是也要砍了奴婢可如何是好?”
姜玥拍着胸脯保证:“他若砍你我能见死不救吗?你放心,你若有难,我立刻现身。”
绿蜡得了姜玥的保证才不情不愿走出珠帘。
李容楚轻挑眉毛,眼神锐利如电。
“你家娘娘歇息好了吗?”
李容楚的第一个问题就让绿蜡头皮发紧。
如果回答歇息好了,李容楚一定会再问娘娘为什么还不出来见他。
如果回答没有歇息好,那又是谁让她来包扎伤口呢?
高渊见绿蜡紧张兮兮的模样,提醒绿蜡赶快答话,免得也被李容楚拖出去砍脑袋。
李容楚见高渊面色严肃,呵斥高渊道:“人家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要吓着她。”
高渊完全凌乱,一阵冰雹一阵温风,皇上到底走的什么路数啊?
再这样折腾下去,他非得减寿十年不可。
绿蜡比高渊还凌乱,李容楚不骂人还维护她,她是在做梦吗?
她偷眼看向碧绿的珠帘,满脸无奈与迷茫。
珠帘悠然晃动,后面哪还有半个人影。
李容楚也瞟了眼珠帘,随即笑眯眯地问:“你多大了?”
绿蜡猛然抬头,是问她吗?
“回皇上,奴婢十七岁,不是不是,奴婢十八岁。”
糟糕,她心里慌张,连自己的年纪也记不清楚。
小良笑一笑就要被砍头,她回答错年纪,是不是要被凌迟啊。
娘娘不是说会来救她吗?她现在人在哪里?珠帘后面空空荡荡,她分明是个骗子。
李容楚称赞道:“十八岁,前途无量啊。”
十八岁和前途无量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绿蜡逼迫自己的强行动脑,皇宫里的女人想要前途无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皇帝的女人,生子封妃,走上人生巅峰。
不可能不可能,她一个做奴婢,皇上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她笑自己脑洞开到了东海北海。
偏偏李容楚就是让她走上人生巅峰的意思。
“你家娘娘最疼的就是你,她一定舍不得你出宫嫁入。既如此,不如朕封你一个才人之位,如此你便可长长久久留在宫里与你家娘娘作伴,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