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她必须向李容楚道歉,求得他的原谅。
她不明白遥虹公主为什么要跟她撒这种谎。
她不是肯轻易相信人,但是一旦相信也不会轻易怀疑。她如何能想到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遥虹公主也会欺骗她。
她也被人买通了吗?皇后还是郑太后?
她想不通其中缘故,就在她预备出门去寻李容楚的时候,崔美人带着绿蜡走进庭院。
绿蜡跟在崔倾城身后,她回来的时候比柳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拿一个包袱。
柳儿的目光同样落在绿蜡的包袱上,心里好奇包袱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崔倾城向姜玥行礼,两人随便谈两句后姜玥走到绿蜡身边问:“你方才同崔美人去了何处?”
绿蜡还没来得及回答,崔倾城先声夺人:“她方才去明月宫中收拾了一些姐姐的东西。”
姜玥虽不明白为何要到明月宫收拾东西,但崔倾城在此,她也不便多问。
她转身又要离开。
崔倾城见她快步而去,追到她前面拦截住:“娘娘想去什么地方?”
姜玥笑了笑,还算客气地说:“多谢你送绿蜡回来。”
至于不客气的话在她心里,她去什么地方与她无关。
姜玥不说崔倾城也明白,绿蜡和柳儿从暴室回重华宫,她还会去什么地方。
崔倾城道:“娘娘可是要去见皇上?”
姜玥见瞒她不住,干脆地承认。
“就是去见皇上,怎么,你想阻拦我?”
崔倾城道:“姐姐哪里的话,妹妹的分位在姐姐之下,凡事唯有姐姐训斥妹妹的,妹妹怎敢阻拦姐姐。”
姜玥打量着崔倾城,直觉她还有下文。
“既然不敢阻拦就让开。”
崔倾城果然摆出下文:“妹妹虽不能阻拦,只是妹妹今次是奉皇命前来。皇上特意吩咐婕妤娘娘不必去见他,如果执意要见,皇上也一定不见。”
姜玥本能地抗拒崔倾城的转告,连遥虹公主都有可能欺骗她,更何况一个相识不久的崔美人。
崔倾城行事虽比皇后磊落,但深宫之中步步是坑,除非见到李容楚本人,且李容楚亲口拒绝她,否则她不会轻易相信旁人之言。
她绕过崔倾城,自己走自己的路。
崔倾城再度拦她,语气依旧温柔如兰。
“娘娘稍等,妹妹还有话要说。”
姜玥不想听她说话,一个字也不想听。
她承认,她就是嫉妒,她就是生气,她就是讨厌宫规里那些约束嫔妃的胡说八道。
姜玥不耐烦地说:“你说皇上不许本宫见他,你可有手谕在身?”
崔倾城道:“妹妹没有手谕。”
“既没有手谕,本宫信不得你的话。”
崔倾城道:“娘娘所言极是,深宫险恶,纵然是最亲近之人也不得不防,更何况我们之间。不过妹妹虽没有手谕,却有令牌在身。”
姜玥蹙眉:“令牌?什么令牌?”
崔倾城从腰间取出一块沉甸甸的东西递给姜玥。
“皇上亲赐的出宫令牌。”
姜玥细看着手中的令牌,竟是她从前用过的一块。
这块令牌李容楚早已拿走,今日为何又要归还?
重华宫的侍卫嬷嬷被撤的一干二净,如今又还她令牌,难道他想让她离开皇宫?
她紧紧攥住那冷冰冰的东西:“除了令牌,皇上还有没有别的话让你转告?”
崔倾城为难地说:“皇上……皇上说……皇上让娘娘回蔡家。马车已经在后门外候着,娘娘屋子内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可以现在就吩咐人收拾。明月宫里的东西绿蜡已经收来,等重华宫里的东西也收拾妥当娘娘就可以出宫了。”
原来李容楚当真存了这个心思。
她咬着唇,血腥渗入了唇齿之间。
李容楚终于对她死心了。
如果她是李容楚,或许比李容楚还要早一步死心吧。
一次又一次的怀疑否定,便是稳扎稳打的感情也会被一点一点磨灭,更何况他们这种半空而起的感情。
崔倾城看出她伤心,温声劝道:“娘娘不必伤心,皇上不过是一时之气,过几日皇上依然会接娘娘回宫。娘娘就当回母家散散心,像我们这样的人才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顶多也就是几年才盼得一次回家省亲的机会。能够回家小住几日,我们心里不知怎么羡慕娘娘呢。”
崔倾城的话句句在理,也句句刺耳。
她如此善解人意,难怪李容楚的心会转移到她身上。
等她离宫,用不了几日崔倾城就可以取代她。
崔倾城这般高段位的女子,已经不仅仅是取代她那么简单,或许直到她色衰的那一日,她也能够在李容楚心中占据一席之地。
而她自己,即便在最受宠的时候也认定了等自己色衰那一日,李容楚一定会抛弃她。
一口气哽在胸膛里,吐不出咽不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慢慢地疼着。
绿蜡见姜玥与崔倾城的交流停止,抓住机会出声。
她上前道:“娘娘还是去见皇上一面吧,或许皇上是肯见的,皇上说不肯见或许就是为了娘娘去见他一面。”
绿蜡绕来绕去的话崔倾城也听懂了,她让开一步道:“娘娘若执意去见皇上,妹妹也绝不阻拦。对了,皇上还吩咐另外一件事情让妹妹办妥。”
姜玥知道不是好事:“你说。”
崔倾城道:“皇上说他曾经送给姐姐一个护身符,请姐姐离宫之前留下护身符。皇上说……说那护身符,已不再是姐姐的东西。”
绿蜡当时就恼了,飞快地说:“护身符早不知放在什么地方,美人若有时间可以派人慢慢在明月宫和重华宫里找。”
姜玥却不似绿蜡一般激动,她安静了一会儿后从颈部解下护身符交给崔倾城,护身符她一直都戴在身上。
绿蜡不能理解地看着姜玥,姜玥平静得令她看不透。
崔倾城的确是李容楚所指派,这一次姜玥没有任何怀疑。
若不是李容楚指派崔倾城,崔倾城不可能知道护身符的事情。
护身符里还藏着一对明月珰,她也一并还给李容楚。
崔倾城收好护身符后说:“姐姐赶快收拾一下吧,天色已经不早,若收拾的快一些趁着天黑就能够出宫,若慢一些须得折腾到三更半夜。若是三更半夜离宫,那起子无赖人又要当个稀罕事在背后编排姐姐。她们的话传出去莫说两宫太后不开心,就是姐姐自己听了也不舒服。”
姜玥心中气血激荡,李容楚恨起她来竟连一刻也容不得。
她冷冷地看了崔倾城一眼,李容楚完全可以派高渊来说这件事,他甚至可以随便派一个太监侍女过来,可是他谁也不用,偏偏派了崔倾城。
李容楚无非是想用崔倾城告诉她这一次是真的一刀两断。
马儿在外面蹬蹄鸣叫,她道:“我马上就会走,不过临走之前我要去做一件事情。”
崔倾城尚未反应过来她已飞奔出后门。
门外的她拔出腰间短剑,挥剑砍断马匹与马车之间的连接,上马而去。
绿蜡追在她后面喊:“娘娘,你要去什么地方?”
姜玥头也不回地喊道:“你们两个在马车上等我,什么东西也不要带。”
绿蜡气喘吁吁地追到马车边,而姜玥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见姜玥的短剑被扔在地上,急忙丢下手中的包袱,捡起短剑砍另一辆马车。
如法炮制之后她也得到一匹快马,蔡家世代武将,莫说夫人小姐和老太君,就是烧火的丫头也能挥两下烧火棒,而绿蜡更是从小就跟着主子们学骑马。
绿蜡一开始真的以为姜玥情绪平静,哪知她的平静皆是伪装,一开始越平静,发作起来就越凶猛。
她见姜玥情绪激动,只怕她惹怒李容楚,到时连出宫都不成了。
李容楚调她们到暴室,表面是种菜,实际是一种威慑,柳儿不懂其中的道理,她却想得一清二楚。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终于也要应验在她家小姐身上。
出乎绿蜡的意料,岔路口的时候姜玥没有走通往正元宫的那条路。
姜玥立刻要见的不是李容楚,她不愿让他看到最崩溃的自己,因此她绝对不要现在见李容楚。
她立刻就要见到的人是遥虹公主。
遥虹公主虽被软禁在望云宫,但李容楚并不阻止别人探望她。
即使阻止也阻止不成,遥虹公主的望云宫同样地处偏僻,姜玥骑着马直接冲进望云宫。
她下马丢鞭,往前几步就是遥虹公主的寝殿。
她踢开寝殿大门,顿时一阵呛人的浓烟扑面而来。
她走进室内,南窗之下遥虹公主守着一个火盆坐在地上。
坐在地上的她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纸钱,身边更围着好几摞纸钱。
她一张一张地往火盆里递之前,火舌熊熊,瞬间就将雪白的圆舔成灰白的圆。
遥虹公主抬头看姜玥一眼,咳嗽的眼泪落下。
“你来了?”
姜玥今天才在寝殿中给绿蜡和柳儿烧过纸钱,没想到遥虹公主也在寝殿内烧纸钱。
“你给谁烧纸钱?”
遥虹公主道:“给两个人烧。”
“两个人?哪两个人?是你的亲人吗?”
“亲人?”遥虹公主锥心泣血地冷笑,“你有亲人,我有亲人吗?”
“那是谁?”
遥虹公主并不告诉她答案。
“你既然来了,想必绿蜡和柳儿已经回到你身边。死而复生的感觉激动人心吗?可惜死而复生是活人的事情,真正的死人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