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慧明带着大队人马抵达沟壑边时,人踪已杳,拱桥的幻像已逝,现出一丝残桥遗痕。
“哦,我们来晚了,过大哥肯定已经……”慧明掩面痛哭起来。
小金娘、朴申和华中莜面面相觑,什么时候他们那心比天高的小姐认了个大哥,他们这些贴身伺护的人反倒不知道。如若不是小姐骑着一匹他们从未见过的宝驹状若疯狂地奔跑回马场,他们还真不敢相信这件事实。
“小姐,你先别下定论,现场并没有看见尸体。”小金娘策马上前轻声安慰着慧明小姐,华中莜和朴申翻身下马,在周围四下走动起来。
“你没看见那些杀手有多狠,”慧家小姐啜泣着说:“过大哥为了掩护我背上中了好几个暗器。”
朴申和华中莜面色凝重地聚了回来。
“怎么样?”小金娘轻声问。
华中莜瞟了眼慧明,“从现场看,打斗得非常激烈。”
“发现尸首了么?”
“没有,前面树下发现几滩血,但没发现尸首。”
“几滩血?”慧明惊惶地抬起头,“在哪里?带我去看。”
华中莜领着众人走到一片树荫下,这是在官道边上的一片草地中,杂草四下倒开,显见当时在这里发生了激烈的搏斗,草丛中果然有几片血迹,有一片面积特别大。慧明面无血色地站在这片血迹前,“不错,过大哥就是在这个地方跳下马的。”
“小姐看出那些暗杀你的人是何模样了么?”朴申狐疑地问。
“我怎么知道是谁想杀我,”慧明尖叫起来,“我只想找到过大哥,生要见人,就是死了,我也要见到他的尸体。你们马上回去,调动一切力量,一定要给我找到过大哥。”
“小兄弟,快醒醒!”有人在轻声喊。
过天靖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点模糊,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皱纹、苍老但和蔼的面孔,而自己,却俯卧在床上。过天靖正想用手撑起身子,突然感到背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方才想起背上曾经中了几镖。
“还能觉得痛?”过天靖欣喜起来,暗想,“那么说我现在还活着。”
“小兄弟醒来啦!”那老人欣喜地站起身来,“千万别动,你背上的伤不轻哩。”
“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悦来酒店。”
“我是问这在什么地方?”
“哦,这是清河镇。”
“清河镇?是谁带我过来的?”
“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带你来的。”
“非常漂亮的姑娘?”过天靖想道,“大概是慧家大小姐带人回来把我救下的。”正自猜疑着,听见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曾医生,人醒了没有?”
来者声音悦耳动听,恍如夜莺轻鸣。过天靖听到这个声音,不禁苦笑起来,“上天真不庇佑我,最终还是落到这个女煞星手里。”
那老者站起身来,恭敬道:“黄姑娘,公子已经醒来了。”
“这伤没关系么?”
“不算太重,这位小兄弟身体底子厚,多休养几天便可以起来走动。黄小姐,呃,这个……我已被小姐关在这房里也有一晚上了,既然小兄弟已经不碍事,我是否可以……”
“好吧,你可以回去了。喏,这是诊金。”
“不敢不敢。”
“怎么不敢?是否嫌少。”
“噢,不是。那我就收下了。”曾医生收下诊金,抱着自己的急救箱疾步跑了出去。
过天靖闭上眼睛,
一阵香风飘来,一只白皙的手“啪”地拍在他背上,“喂,别装蒜了。”
“啊!”过天靖痛得跳起来,“我的伤啊。”
“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你个大老爷们,连这点痛都吃不起。”
“大不了的伤?你让别人在背上戳几刀试试。”
“喂,姓过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真是阴魂不散哪!”过天靖抱怨起来。
“诶,都说这世上最没良心的畜生就是男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这种经典名言是哪个王八蛋说的?”
“啪”的又是一掌,过天靖痛得直吸冷气,“是本姑娘说的,我救你性命,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害得本姑娘餐风露宿四处追你,你难道还有良心么?”
沉默是金。过天靖咬牙不理她,背上伤口火烧火燎的。
“我说出云舫大盗?”黄蓉蓉俯下身来,妙目流转,笑意嫣然,“你是不是白虎星投胎哪?”
“这话怎么说的?”过天靖忍不住问道。
“这次你惹的人是谁你清楚么?”
“哼,不就是‘雾隐山庄’么?别人怕他,本大爷却不怕。倒是你,从他们手里把我救下,难道你不担心他们以后对你死缠不休?”
“本姑娘除了怕穷,这世上没别的好让我害怕。”
“哦,我明白了。”过天靖恍然点头。
黄蓉蓉奇道:“你明白什么?”
“你是‘天龙八部’里的女修罗,‘天龙八部’与‘雾隐山庄齐名,你当然不怕他们。”
“你既然知道,还敢偷我的《阿修罗图》。”
“唉,这是受人所托,我要你那劳什子破图有何用?”
黄蓉蓉赶紧凑近过天靖的面孔,“告诉我是谁托你偷我这阿修罗图的?”
“对不起,商业机密,概不透露。”过天靖闭上眼睛,准备再挨那女煞星一掌,哪知等了半晌也没动静,不禁睁开眼睛朝身边看去,却见那黄蓉蓉今日一身蓝色衣衫,原本就美丽绝伦的容貌更有一番清秀脱俗之韵,此女怔怔地坐在床边出神地想着心思。
“你在想什么?”过天靖忍不住问道,生怕此女在动脑筋想些什么惨无人道的馊主意来折磨自己这副伤败之躯。
“妙哇!”黄蓉蓉忽然拍手笑起来,“正愁没法子,你倒帮我出了个绝妙的好主意。”
“喂,”过天靖骇然跳了起来,“我可没帮你出什么馊主意哦,你……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黄蓉蓉回过头来,妙目连眨两眨,“想干我一直想干却没法干的事情,现在真是天赐良机哪!”
“是什么事?”过天靖警惕起来,此前他一直把此女列为貌美如花,大脑简单的花瓶美女来看。经过一番较量,此女的表现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否则自己怎么逃也没逃开她的追踪就是很好的一个证明。他对自己反追踪的技巧一直非常自信,即使是十分高明的如“百合团”的追踪高手都无法追踪上他,此女却始终没被他甩掉,看来以前是小觑她了。
黄蓉蓉笑而不答,站起身来,便待往门外走。
“老婆!”过天靖忽然温柔地唤道。
黄蓉蓉霍然转过身来,“以后不许你再叫我老婆,否则,哼哼……”
“那你现在讲明白,你倒底想对我干嘛?否则我食不甘味,夜不甘眠,很难受的。”
“对不起,个人秘密,暂不奉告。”
“最后再问一个问题,这曾医生给我伤口上抹的甚么牌子的膏药?怎会火烧火燎的?”
“修罗牌,里面有本人秘传的独特配方——辣椒粉。”
“你这臭婆娘,死三八,想害死亲夫啦你。”
“犯在我手里,你就自认倒霉吧。”黄蓉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在此后的两天里,黄蓉蓉倒是没有再来折磨过天靖,还专门雇了名乡下女子来照顾他的起居;过天靖见那黄家大小姐跑进跑出的非常忙碌他头便大了,不知此女又会想些什么刁钻古怪的手段来修理自己。有心想逃,怎奈伤势不轻,行动不便。他暗做打算,一俟伤势有点好转便马上想法逃离这个女修罗的掌控。
第三日,也就是过天靖准备出逃的同一天,黄蓉蓉笑盈盈地踱进他的房间,过天靖见她这副神情,心中暗暗叫苦。黄蓉蓉遣走照顾他的乡下女子,顺手带上房门。
“姓黄的,你想干嘛?”过天靖警惕道。
“为你好,给你疗伤。”
“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随你怎么想,”黄蓉蓉把房间中央的桌椅全搬到门前去抵住房门,“只要你好好配合,不会让你吃苦头的。”
过天靖看着她用朱砂粉汁在房中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圈,在此圈周围画满了咒符,尔后从身上背的小包中掏出十数根叶茎脉络是银色的三叶草,分成四束分别摆在咒圈内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这些事全部结束后,她又绕着咒圈逐个仔细检查每个咒符是否准确无误,待确定完全正确后,抬头望着过天靖,嫣然笑道:“过大侠,请——”
“你别指望我会进去。”过天靖俊目一闭。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乖乖的进去,你信不信。”黄蓉蓉威胁着说:“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自觉点,如果让我亲自请你会很难看。”
“你要在我身上施什么邪恶的毒咒,还不如杀了我。”
黄蓉蓉嘴角微瘪,不屑地笑道,“你把本小姐看作什么人了,我这人虽然算不上个大好人,却也不屑沦落邪恶之流。”
过天靖指着地上的咒圈,“那你这个咒算是什么?要在我身上施咒也要让我事先有个明白,这才光明磊落。”
“你在讲笑话吧,你这偷鸡摸狗的小毛贼也配谈光明磊落?”
“你……”过天靖哑然,能被别人抢白得无话可说,这在他一生中可是很难得的经验。
“不过呢,”黄蓉蓉娉婷袅娜地走向过天靖,一身亮黄的裙衫摇曳飘缭、鲜亮妩媚,“我还是事先把事情挑明了吧,省得你把我看作和你是同一类人。我要跟你定个契约。”
“定契约?”过天靖狐疑地看着她,“什么契约?”
“帮我一起得到另外七幅‘天龙八部图’。”
“这不成问题,但定契约写张纸,按个手印便是,还用得着在我身上施魔咒?”
“你是这个大陆最臭名昭彰的盗贼之一,我若是相信你还不如先把自己卖了。”
“你若是了解我的为人就不会这么说了。”过天靖冷然道。
黄蓉蓉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对你太了解了才会这么说。你害我害得还不惨。”
过天靖沉默半晌,轻叹口气,“龙落浅滩被虾欺,既然现在落到你手里,就只好由你摆布啰。”说罢,缓缓站起身来,一歪一斜地走进魔咒圈。“你这咒总该有个名字吧,说来听听。”
“修罗锁。”黄蓉蓉扶着他盘膝坐在咒圈当中,她自己坐在他身后,扯开他的内衫,露出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宽阔肩背。
过天靖俊眉微蹙,“修罗锁,这名字真难听。以后会有何副作用?”
“你若不遵守答应我的事,”黄蓉蓉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这个修罗锁会让你生不如死。”
“不过如此。”过天靖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黄蓉蓉若是看见这个背对他的男子脸上的这副怡然神情,恐怕会重新考虑这个修罗锁是否该用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