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手死死扣住座椅,她想了好久,然后慢慢说,“好。我明白了。”其实,她还有其它的选择吗?在生下孩子之前,微生不会放过她。
“恩。”他浅浅应了一声,又说,“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个婚礼。”
婚礼……如今她想起那场闹剧也是心疼。多好的一个婚礼啊。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的话。终于明白,为何微生曾经费尽心机瞒着她,不让她了解一切真相。
有些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知道了还不如一无所知要来得爽快。
“今天晚上,穿给我看。”掐灭烟头,微生走到她身前,拉起她,眼神仍然同曾经一样动情,“那件婚纱是我亲手为你设计,上面的每一颗钻都是我镶上去的。我用了多少心思,你知道吗?”可动情的后面,又隐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陆桐雅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何时变得如此奇怪了。似乎还在相爱,却又无时无刻在互相刁难,话语刺激折磨。
“我要你……穿给我看。”他握住她的手,强调。
夜深露浓。窗帘之间透着缕缕轻寒。屋外的树沾染着霜。齐爵的黑暗向来是没有尽头的。空气中弥漫着玫瑰花园的香与血的味道,树林之后还有一片凌乱的坟墓。冬季也不曾休息的黑鸟时而盘旋在夜空,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这一身雪白的婚纱厚重华贵。她穿了好久才穿上。雍容的裙摆铺了一地,闪闪发亮的钻石点缀其中,她就像穿着一片星空,托着一个宇宙。
重得她迈不开腿。
微生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额头,斜斜而下的刘海隐住他的右眼。他这么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而陆桐雅就那么站着快一个小时了。
要不是微生那只微微睁开一直注视着她的左眼,她会以为微生已经睡着了。
陆桐雅没有化妆,白净的脸蛋比雪白的婚纱更加透明。仿佛风一吹她就会飘散而开,然后彻底消失。
婚纱的尺寸刚刚好。勾勒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头纱罩在又黑又长的卷发上。她站得双腿僵直,若是稍有放松就会倾倒而下。
“过来。”许久后,微生总算说话了。红唇轻轻动了动,下巴微微挑了挑。有一种难以言说,却独一无二的高傲。
陆桐雅听话地动了动,刚迈动第一步,脚果然发软了,身体一倾摔倒在地。地上有地毯,地毯上还有婚纱,其实不疼的,但她却觉得痛到了心里。
因为微生从始至终未动一下,仍然平静地看着她。如果是以前,他会在她倒地的前一秒便扶住她,不论多远他都可以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不让她受苦,受痛。可这次,他就连眼皮也没有动,深邃的眼珠看着她,平静,没有一丝风波。
冷漠得让她想哭。
“自己,站起来。”他说。
陆桐雅攥紧拳,忍住想哭的冲动,咬了咬唇,慢慢从地上起身,又缓缓挪到了他的跟前。
微生侧身躺下,抬眸盯着她。
“转一个圈给我看看。”他吩咐。
陆桐雅垂头,更用力地咬着唇。听话地转了一圈,但只是敷衍了事,毫无美感。
微生也只是看着。
“喜欢吗?”他指婚纱。
陆桐雅没有回答。
“喜欢吗?”他再问。
忍了好久,她最终妥协了,点点头。意思是喜欢的。
“这么勉强?”微生勾唇浅笑,没有怒意,“既然不喜欢,就脱了。没人逼你穿。”
陆桐雅愤恨地盯他一眼。心里委屈,明明是你让我穿得!
提着裙摆,一个转身,头纱扫到了微生的脸庞,他一把扯住。
因为头纱死死别住头发,陆桐雅吃痛一叫,只得停下脚,回头看他一眼。
“去哪儿?”他问。
“脱婚纱啊!”她回。
“恩。”他恩,“在这。”
陆桐雅十分不喜欢微生以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被不尊重了,“我不。”她拒绝,然后伸手扯住头纱,想从微生手里夺过来。
微生手指一收,挑眉看她,“三儿,我不想把婚纱撕烂。”再一收手,头纱被两人绷直了,还发出了即将断裂的声音。
“我也不想。”陆桐雅狠狠地回,毫不示弱。
“呵呵……”微生胸前微微浮动,嘲讽地笑,“我可不是以前的微生。你最好认清楚点。”黑色的瞳孔死死锁住她,他的笑那么不屑一顾,“和我动粗,对你没有好处。”话语中还算柔和,但意思很粗暴,“恩?”他始终笑着,陆桐雅却觉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的笑容。让她很疼。
她被他蔑视得浑身都开始颤抖。她很生气,一直被微生宠着的她,何曾受过这种侮辱。可他似乎还不甘心。
“我现在其实没有兴致。你觉得我面对一张苦瓜脸和一具尸体……能有兴趣吗?”他伸手指了指某处,“所以,我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抬手看表,“现在是八点二十,八点半之前……让我兴奋。”再看她,“懂了吗?”
“微生!”她吼。怎么能相信他刚刚对自己说了如此粗俗的话,他把她当做什么了!
“不然,又会有一个因你而死的伯仁。”他毫不在意,句句带刺,“沈佩怎么样?或者陆成华?”
陆桐雅被他逼得直往后退,凌乱的脚步踩到婚纱,再次跌倒在地。这一次没有了力气起身,垂着头,喘息声变得大了。
她似乎在哭,而且开始了抽泣。
“你怎么可以这么欺负我?”攥紧的拳,指甲深入肉中。她想虐自己,仿佛肉体痛了,心就不会这么痛。
微生仍然无动于衷,抬着手一直看着表,“还有九分钟。”
陆桐雅心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微生,不要这样,我求求你……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问题,不要牵扯别人,好吗?”
微生只是淡淡看她一眼,视线又回到手表上,“三儿,别哭啊。你以为你的眼泪能劝得了我吗?”唇角的笑容一收,他眼神冰冷,“你可是她。那位扮猪吃老虎的死神。眼泪骗过了那么男人,你以为还骗得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