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嫣收起手中的莲花瓣,贴在心口,这时腹中的元丹似乎感应了一般,光芒闪烁,透过红衣。
妖皇惊喜,这万年花妖的元丹原来在这女子身上!
凝嫣回神,巨大的幻云猛然压了下来……
咔——白色的蜗牛壳裂了开来……本应被妖皇吞噬的凝嫣安然无恙。
一团青烟冒出,隐隐约约一个白衣露出。
“云逸……”凝嫣不住颤抖。
白衣飘飘,然而在白衣中间一个红色的小点慢慢扩散,直到红色完全蔓延至全身。
“云逸,云逸”,凝嫣轻声喊着,才止住的眼泪不经意外落。
染红的白衣摇摇晃晃,云逸的脸开始变得模糊,身体也变得透明。当他走在凝嫣面前的时候,衣服摊落一地。
凝嫣紧紧抓住仅剩的白衣,失魂落魄。一身红衣的她,像肆意盛开的带血的玫瑰,刺伤了每个人的眼。
春城的时候,她怨过他。怨他为了郁妖娆,与她为敌。怨他为了郁妖娆,自残。
我替她赔给你。
因为嫣儿说的,杀人偿命,我替她还。
可是,云逸,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从来没有想过让他替郁妖娆一命抵一命。
她因为固执做错了太多……
凝嫣抽出竹筒,将巴掌大的紫雪莲塞进了嘴里,嚼着嚼着,不知滋味儿。咽下去之后,把手中的白莲花瓣放进了竹筒之中。
妖皇却更是兴奋了,吃了她,功力可以大增!
凝嫣惨笑着迎了上去,落羽的音弦颤动,凝嫣如一抹红烟缠绕在妖皇四周。妖皇化成的浓云躯体过于庞大,巨大的手掌来回扫动,偏偏抓不到凝嫣。
音弦一圈一圈围绕着妖皇,如同绳索一般,越缠越紧。
妖皇怒急,显了原形——一棵有几千年道行的树妖。
树藤就像无数只手伸了出来……
“风息,陆谦,快走!西边,西边就是结界出口!”凝嫣大喊着,她已经撑不了多久。纵使有了花解语的元丹,她也不过一介凡人。妖皇于她,太强大。
风息拽过陆谦,拼尽力气冲了出去。
看着西边结界消失的光点,凝嫣松了口气,眼角的泪不再下落。
突然的,她很想看星星,很想。
嗖——那些树枝藤蔓趁她一时不查,缠住了她!一根棕色的树枝更是勒住了她的脖子!
或许,这便是宿命。
她早就该死,若是她早早死了,便不会害了这么多人,这么多……
就在凝嫣意识模糊之时,忽地听到一声叫唤。
阿嫣。
是风息么?
“阿嫣!”
这一声似乎是真的。
凝嫣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那抹红衣和长长的雪丝,异常耀眼,异常清晰。
风息接住了凝嫣,满脸悲容。
是,他去而复返了。如同小时候那样,他去而复返了。帝王无情,只因为不能有情,他不能。就是明知道,他回来也是送死,他还是做个这个最蠢的选择。
只因为,阿嫣在里面,阿嫣还在里面!
情动智损,莫不如此。哪怕,他是一向最为冷静,最为睿智的风息。
“如果要动手,就快点。”风息怜惜地抚摸着凝嫣的白发。
——嫣儿不怕死,可是嫣儿怕疼。
他的阿嫣那么怕疼,她说没有痛到死掉,所以不哭。那么,阿嫣流尽了眼泪,那该有多疼?
“是你们?!”妖皇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
这时,凝嫣的身体缓缓地上升,风息伸手一抓却是……穿了过去。
“妖若有情妖非孽,人若无情怎为人?妖皇,一千年了,你还不明白么?”
这个声音源自……凝嫣?
妖都刻意围绕的浓黑散了去,露出繁星点点的苍穹,妖皇也收了妖气,匍匐在地,如同虔诚的教徒。
一种莫名的熟悉之感流遍风息的全身上下。
凝嫣缓缓睁开眼,没有悲痛没有哀怨,有的只是风清云散之后的平和。
妖镜湖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不远处肆意放开的曼陀罗安静地喧哗。来世爱恋,不过尔尔。
一切因她而生就该因她结束。
“风息,我们回家。”
云逸,天下第七楼七杀之一白衣圣手云逸。云逸,云之逸逸,他真希望自己像云一样,飘逸自在。他是个蜗牛精,有八百多年的道行。因为遇到天劫,伤了精元,只好变成原形。却不想,一个小丫头见了他,大惊小叫的。
“白色的蜗牛哦。”
蜗牛不都是白色的么?他暗自想着。
“嫣儿,我们得快回去。要打雷了。”
那是他的天劫。
“好。”她就这样把他放在她的手上,跑着。
轰咚!
好险,差点被劈中。他开始感激这个小丫头,帮他逃过了天劫。他幻化成人形,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只有那个小丫头,笑着走过来:“蜗牛怎么也会成精的?”
“为什么不能?”他不就是么?
“那蜗牛成了蜗牛精之后,壳是不是都像你这样通透晶莹呢?还有还有,你的壳呢?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看看的啊?”
“我不知道。”他很老实的回答了。
之后就被缠着,留在了这里。就成了天下第七楼的杀手,当了当铺的老板。他很老实的取了名字,叫“蜗牛当铺”。让葬歌嘲笑了好久,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的工作还有在年终的时候把他们所有人赚的金银装进壳里,带进七楼。
“你为什么会成为蜗牛精啊?”葬歌问过他好多次了。
可是,过了八百年。他几乎忘了,八百年前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因为葬歌老是问着,他想给她解释清楚。于是常常想着,想着。终于有一天想了起来。他高兴的去告诉葬歌,葬歌抱住他,说,云逸真可怜,我以后要对你更加更加的好。
他有些迷糊,他可怜么?他只不过记起,出生的时候被娘仍在地上,哭的时候无人问津;他只不过记起,第二天娘下床瞧了他一眼,说了句,怎么还没死?他只不过记起,他气息微弱的时候看见了一只蜗牛。然后是几百年如一日的修炼。他不知道他怎么会记起那个时候,也许是葬歌说的没有喝孟婆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葬歌说娘狠心,也许是他自己长得吓人了。
他一身白衣,白衣飘飘。颇有些羽化登仙的感觉。他的皮肤也是,白白的,亮亮的。只是少了血色,即使这样也没有让人觉得苍白无力,他的身上有说不出来的干净。
他时常同风息一起出去,听从风息的安排。在出师的第一年,风息让他见到了一个人——春城风流老板娘郁妖娆。他不知道什么郁妖娆,只是,那张脸分明和他娘长得一模一样。之后,去了妖镜湖,知道郁妖娆是他娘的今生。
娘,他的娘。不知道是个什么感觉,只是每次看到外头其他人喊娘的时候似乎很开心。那模样比他偷吃血珊瑚和火葡萄都要开心得多。他也想,问了好些人,娘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