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并非自甘堕落,只是形势所逼,既然陆大哥有心助我脱离苦海,何不帮的干脆?”如烟这般说着,却是没有十足的底气。
“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如此罢了。”
“陆大哥,如烟……如烟已经身心全系在君身。如烟不求名分,也不敢奢求陆大哥的爱,只愿陪伴在陆大哥左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如烟再无退路。
“痴心错付,姑娘还是另寻良缘。”
另寻良缘?她已经没有退路了。陆谦是不懂得如烟的傲气的,在烟雨楼三年,如烟的傲气不是消磨尽了,却是隐藏了起来。
如烟痴痴地笑了,她终究是痴线妄想,呵,痴心妄想。
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听不到任何人的呼唤。长廊似乎怎么也走不完,真好,她向前走着,走着,泪眼模糊。
“如烟姑娘坠楼了!不好了不好了,如烟姑娘坠楼了。”如烟的贴身小婢哭着过来报告。
惊呼声不断,众人的脚步也变得慌乱。如烟坠楼?
“小姐小姐……”小婢闯了进来。
“我都知道了,扶我过去。”
楼外,如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这痴傻女子本就不欲苟活,竟抱了必死的决心,以头抢地!
凝嫣俯视着如烟,一脸漠然。
连卿如月等人也都赶了过来,嘤嘤啜泣。
“如烟你怎么这么傻?”如月哭着,前些日子她受辱撞柱子却是如烟拦住她,这才几日,却是如烟想不开了。
“还不快请大夫?”连卿却是急了,连连催促着身边的小婢。
“如烟,撑着,你若是死了,让我们如何想你妹妹交代?”
“你们且先回去。”
凝嫣这话一出,寒了所有女子的心。往日里,如烟对小姐可是最尽心尽力的,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小姐却是全然不在意。
姑娘们啜泣着转了身,身后却传来凝嫣轻微的叹息。
“你们都记住了,这便是痴心错付的下场”,叹息之后,又若自言自语般,“天涯芳草依旧多情好”。
“小姐,我不怨你。你可否为如烟唱一支歌呢?”如烟气息微弱,却仍是笑着。
“好,这次我只为你一个人唱。”凝嫣半蹲着,对着如烟浅笑嫣然。
没有箜篌,没有任何的乐器。只有凝嫣的歌声,略带着沙哑,倍显哀伤,渐行渐远。
胭脂泪,黯然留人醉。
独上西楼人影消瘦心憔悴,问良人。
为何不倦归,终日苦盼泪却空垂。
梦里笑醒来却是悲,无言以对。
“小姐,好好待陆大哥,好好待他,他是个好人。”如烟慢慢闭上眼,喃喃道:舍却残生犹不悔,只道爱恨总难休。秋浦,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的活着,不要像姐姐一样。
凝嫣哽咽着,却是继续唱着,纵使听歌之人早已魂过忘川。
痴情却换得一身负累,问一江春水。
却剪不断伤悲,流不尽爱恨离愁的是非。
如这般滋味在往事中挥泪,相思都早已成堆。
问一江春水,却剪不断伤悲。
流不尽爱恨离愁的是非,如这般滋味在往事中挥泪。
相思都早已成堆。
“来人,好生葬着她。然后把这外边的血迹清理干净。”凝嫣起身,依然面无表情,声音如之前般甜美却让人顿生寒意。她是个杀手,看惯了生死。一如浮笑问她这三年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她早已记不清。
一年前,也是有着这样倔烈的女子,叫清妍。本是千金小姐,却因父亲被杀,被家里二娘赶了出来,流落街头。沿路乞讨,却不卑不亢。在地痞的戏弄中,被凝嫣所解救,便收留了她。烟雨楼终究是青楼,清妍不愿沦落,便做了凝嫣的贴身丫环。那一日,来了一翩翩公子求见凝嫣。那是世家公子,谈吐不凡,温文尔雅。他日日来,都是清妍接见,凝嫣是不待见的。不知何时,清妍爱上了他。凝嫣发觉,想成全,但始终不放心。却不料,清妍已经不告而别。不过一个月,渔夫在江中打捞到了她的尸首。那个翩翩公子说,我只是玩玩而已,谁知她竟当了真?那晚凝嫣唱着城中看花客,旦暮走营营。
素华人不顾,亦占牡丹名。
她笑看着那男子七窍流血,说,清妍,我让他来陪你了。
此刻凝嫣觉得,如烟要比清妍幸福,至少她是无怨的,至少她没有被抛弃。她也终于记起,那个让她宁愿遗忘的名字,那个女子正是清芙。
舍却残生犹不悔,只道爱恨总难休。
如烟临死之前的话,却是刺痛了她的心。犹不悔,总难休,相思成垢,爱恨难休。这女子爱了,却也恨了。她却说,她不怨。
“小姐,官差来了。”
“给些银子打发他们走。”这官差来得也太快了,想起那绿衣女子说的话,这烟雨楼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如烟一去,便再也无可信之人。
“把这几人带回衙门!贿赂官差,其心可诛!”领头的官差耀武扬威着。
凝嫣却是始终没有正眼瞧他们,转头望着勾栏,果然,陆谦走了,却不知是何时走的。
“你去把顾丽娘请出来。”
“是。”
既然是朝廷的人,她自然也要好生利用不是?
“就让顾丽娘招呼各位官爷罢。”
这日,烟雨楼照常迎客,歌舞不休。
是夜,凝嫣对镜梳妆。镜中的人面容姣好,长发如一川瀑布。只是,眉间只显疲惫之态。凝嫣隐隐觉得心里不安,心烦意乱的甚。夜明珠发出的光照着屋子,人影疏斜。
砰——一人多窗而入,带着肃清的杀气,直直奔向凝嫣!
凝嫣蓦然转身,直径对上一双让人沉沦的双眸。只是这眸子去了之前的邪魅跟忧郁,添了几分怀疑,几分痛心,还有几分怒气,让人看得不真切。
凝嫣睫毛微颤,抵着圆凳有些发慌。
来人正是花解语,白衣依然,香气悠然,却是愈发淡了。
“你……”右手突袭,掐住了凝嫣的脖子,如此便没有了下文。
不知怎地,凝嫣忽而笑了。琉璃眸微转,笑得肆意,笑得绝望。因为被掐着,也无法出声,却是笑得张狂。笑着笑着,眼泪悄然滴落,一滴两滴打在花解语的手臂上。
花解语加大力度,看着凝嫣憋红了脸,却不改笑容。只要他再用力一拧,她的脖子就断了。
“哼!”甩袖放开。
他下不了手,终究是下不了手。哪怕他知道面前这女子不似他见到的这般柔弱,哪怕他知道这女子迟早会毁了他,哪怕他知道这女子不从在乎过他,不曾站在他的处境为他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