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摇头,有些话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她的矜持竟让恩公以为她不愿呢,可……
“别跟在我后面了,站到我身边来。”陆谦的声音很温柔,听得如烟心里暖暖的。从未有男子这么对过她,自她进了这烟雨楼,更是没有男子真心实意的对她。
“好。”
一处卖饰品的小摊前,陆谦驻足拿起了一支木簪。
“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木簪虽没有金簪银簪金贵,但是做工精细,朴实耐用。公子是要送给心上人的吧?那姑娘真是好福气!”小贩堆着笑容,想着趁着乞巧节多卖些。
如烟静静地看着陆谦,有些失落,他有心上人了?只是为何有了心上人又为何会去烟雨楼这种烟花之地?还是,送给她的?
“多少钱?”
“三十个铜钱。”
陆谦掏出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小的祝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
“一支木簪花不了这么多的,你……”
“无妨,我觉得它值它便值。喜欢么?”
如烟点头。
“送给你。”
带着余温的木簪放在了如烟的手上,如烟欣喜若狂。真的,真是送给她的!只是,为何不亲自给她戴上?
“走吧。”
听得陆谦的催促,如烟才清醒过来。
“真没想到那红衣罗刹竟然吸食人血?!”
“那可不是,也不知道跟那采花大盗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你们不知道,这红衣罗刹本来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嫣儿?
“恩公,怎么了?”
“我们进去喝杯茶歇息歇息。”
“好。”如烟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恩公的脸色可不太好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安东侯和这个采花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杀了可不是为民除害吗?按我说啊,这红衣罗刹就是一个女侠!”
“女侠?我呸,女侠至于杀人鸡犬不留?”
“我听说啊,巷子里刚死了两个乞丐,好像又是那红衣罗刹干的。”
“这世道愈发不安宁了。”
“不过死了一个恶霸、一个采花贼、一个妓女还有几个乞丐,至于这般惶恐?”
“前些日子不是死了好几个更夫……”
“还有一些壮丁失踪!”
如烟拉了拉陆谦的衣角,“恩公,我们还是早些回去……”
“嗯。”
若他没有猜错,采花贼就是赫赫有名的恋花蜂。只是恋花蜂又怎么会招惹到嫣儿?嫣儿不是嗜杀之人。
不管如何,京都的水终究是被嫣儿搅混了。
“恩公不进去?”
如烟不知是何缘故,恩公执意送她回烟雨楼,自己却是不进去。
“如烟姑娘,进去吧。”
“恩公——”
“如烟姑娘,不要称小生恩公了,实在是受之有愧。”陆谦戏谑道。
“那如烟唤你一声陆大哥,可好?”
“嗯。”
“陆大哥,京都夜里不安生,你还是不要出去……”如烟实在是担心,适才在茶馆听到那些人闲聊,才知道这红衣罗刹如此可怕。万一,万一伤及恩公怎么办?
待抬头,视线里只留下陆谦萧索的背影,青衣飘飘,落寞哀伤。
事情比陆谦想象之中要严重,一个时辰之后,陆谦坐在一家酒楼的雅间内,眺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今年的乞巧节不若往年热闹。
陆谦自饮自斟,不由得皱眉,外面的酒滋味差了许多。
绿影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事实摆在眼前却是不由得他不信。
三年前,绿影带着一具尸体来找他。
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是风来坊的花魁舞倾城,和芸儿有着同一张脸的人。
她惨死在十四王府,嫣儿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于十四王爷之手!纵使不是芸儿,她又如何能冷眼旁观?
大闹天下楼,火烧风来坊,甚至夜屠侯府。这些,陆谦都是一笑了之。嫣儿的性子,他从小看到大,又如何不了解?
城南大街,红衣罗刹不仅扒光了灵芝公主的衣服逼走官差,而且挖去了围观的所有的人的眼睛,连小孩子都未曾幸免。那一夜,从天抛下无数眼珠,惊煞数人。
嫣儿何时变得这般残忍?
“风息,你早就知道?”
“在老百姓眼里,不过死了一个恶霸、一个采花贼、一个妓女还有几个乞丐。”风息轻描淡写的说着,修长的手指一边弹着衣袖上的尘埃。既为修罗,人命自然是如蝼蚁一般。
“只不过这恶霸是小侯爷,这采花贼是恋花蜂,这妓女是拈花楼的闻妙音,这乞丐是丐帮污衣派的八袋长老。”如此一来,朝廷江湖势必要引起惶恐,嫣儿的处境就危险了!
“浮笑好手段,不过短短一个时辰便将京都数日来发生的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果然,不过三年,浮笑愈发不能小觑了。”风息漫不经心的说着,却将手中的杯子直直抛向陆谦!
陆谦迅速伸出右手,左掌击桌,眼见着就要接住迎面而来的酒杯,不想第二只酒杯第三只接踵而至,纵使陆谦竭尽全力,还是无法将其全部接住。
呯砰的声音不断,陆谦勾回桌子又自顾自的喝酒。风息不顾借此告诉他,纵使他又三头六臂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他远在南陵,又如何能知嫣儿境况?
“看来你明白了。”
“风息不是一向比我睿智?”陆谦自嘲着。
风息不语。
“她还在等你。”风息睿智,而他却是比谁都清醒。
人去无声,若是与风息决斗,他必败在百招之内。
酒杯换成了大碗,陆谦这般豪饮着,让店家都看不下去。偏偏,这青衣男子这般豪饮也不嫌粗俗,依旧举手投足之间彰显书生卷气。最后,却是直接抱着酒坛子。
小二连连摇头,多好的公子,莫不是为情所伤借酒消愁?今儿可是乞巧节。
几坛竹叶青下肚,陆谦已经不复清晰。朦胧的视线里,一个娇俏的青衣女子款款而至,似乎是满脸愁容。
“如烟?”已经入夜了,来寻他的也只有这痴傻女子了。
“恩公。”如烟连忙扶住了陆谦,陆谦微微一笑,大半身子倚着如烟。男子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倒是奇怪得紧,如烟最先闻到的却不是酒味儿。陆谦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儿,似曾相识,似乎和小姐身上的一样,只是陆谦的透着丝丝凉意。
如烟下意识的捏住了陆谦的手,不由得一笑。还以为他的手也是凉的,原来也是热的,宽厚温暖,还有一层厚厚的茧。
“客官,需要帮忙吗?”一个男子被一个女子扶着,着实怪异了些。
“麻烦你帮我们雇顶轿子。”如烟说着,从腰间取下荷包,取出碎银。再抬头时,身边之人却是躺在了地上。
“好嘞!”
如烟看着陆谦,不曾想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也会有如此狼狈的一面。
本是要带陆谦回烟雨楼的,只是起轿的时候,忽然改变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