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莲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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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黄雀捕蝉

蒋熙元在听到太子质疑苏绎这件事后,气的够呛。他是让袁陵香怂恿苏绗去弹劾苏绎,但可不是这么个弹劾法。只是他眼下也无法确定这究竟是袁陵香使的小动作,还是苏绗自己的意思。

毕竟袁陵香当时也说过,她该说的说了,至于苏绗会怎么做她可控制不了。就算他去质问袁陵香,想也能知道,无非又是惹她一顿明嘲暗讽罢了。

这事虽然没对苏缜形成完全的有利,但也谈不上有害,这口气只能先咽下去。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竹喧别苑的每一天几乎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的守卫在各自的方寸间走来走去,几十尾红鲤在塘中游来游去,竹喧别苑,真的是只有竹喧而已。晨时日头从院子的东边破雾而出,昏时再从院子的西边坠山而去。

酉时,院中伺候的丫鬟从屋中端了空的碗盘出来,一路回去了厨房。瀛亭阁的屋子里燃起几盏灯,像是有人,可安静的又像是空的。

首领卫分了一部分人去吃饭,半个时辰后再换另一拨人。戌时后,一切又继续按部就班。

风不大,云慢走,月很轻。

林钰坐在树上看着院子里几乎没有动静的动静,略感无聊地仰起头靠在了身后的树杈上。

那姓蒋的告诉袁陵香说是已经找到了晚镜,又说快了,按说最近就应该有所动作。不过这最近,有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是半个月。他有点担心,万一这里不是晚镜,那这样等起来岂不是很傻。

近子时,林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四下里依然毫无动静,但又仿佛有什么躁动的情绪搅起了空气。他凝神往院子里看过去,那水中央的房中已经熄了灯,首领卫慢悠悠地四面巡视。一切,依然是静悄悄的。

一片轻云走过,遮了半月,水塘泛出一点微澜,像鱼儿摆尾点过水面。水纹一点点地晕开,折了一点月光后稍纵即逝。

首领卫低头看了看水面,然后绕到北面去看了一眼,水面平静依旧,似乎是没发现什么,于是又绕了回来。

林钰坐直了身子,手撑着树枝打量着水面,随即轻身跳到地面上向后院的位置跑过去,寻了一株稍粗的柳树翻身跃上。

刚刚在树上隐好身形,他便看见一个圆鼓鼓的东西从水下浮了上来,飘飘悠悠地停在了水面之上,像一只很胖的鱼翻了肚子。

廊下的守卫也看见了,显然也没弄明白那是什么,便探出身子用手中的剑去够。忽然,林钰就看那守卫的动作一顿,然后便重心不稳地翻出围栏栽了下去。就在他要接近水面时,沿石基处诡异地滑出一个人来将他托住,然后又悄无声息地将那守卫顺势送入了水底。

就像,一个水鬼拖走了人。

林钰睁大了眼睛看着,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一时竟有点吃不准这究竟是那姓蒋的动作,还是真的出了水鬼。

那守卫入水的同时,沿石基处迅速地又冒起一个人来,那人趴在石基上没有动,紧接着水中的人便以他为梯迅速地蹿上了岸。

东侧的守卫看见了水面起的水波,便往这边探了探头,似乎有点疑惑。于是手按在刀柄上慢慢地走了过去。

廊柱后伸出一支手臂来直接扣住了他的咽喉,然后林钰便看见那守卫软软地躺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已经有人打开了那间屋子的窗户,跃了进去。

屋里没有任何的动静。林钰紧张的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如果不是他听见了那姓蒋的说不杀,他现在肯定已经跳了进去。

他找到晚镜不是为了与她死在一起,但如果有人要杀晚镜,他也并不介意与晚镜共同面对。

那首领卫已经开始从南边慢慢地往回走。刚走到东面时,忽然就听南面一声的大喝:“什么人!”随即刀剑声起。

林钰现在的角度看不见南面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伙‘水鬼’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他正要跳下树去,又觉得不太对劲。

迟疑的这一瞬的工夫,他就见北面的窗户里跃出一人,肩上还扛了个身着襦裙的女子。跃出窗户后毫不迟疑地顺着那人梯滑进了水里,只露出头来紧紧地倚在石基的拐角处。

南面的打斗显然已经十分激烈,半个院子都被火把照亮了,有换班去休息的守卫也从别处赶了过来,经过北面游廊的时候谁也没往水里看。

那乱糟糟的战团越来越向南靠近,快接近中院仪门的时候林钰才终于看见他们。那战团中央的几个湿漉漉的黑衣人,肩上也扛了一个东西,像是麻袋。林钰微微蹙了蹙眉,将目光收回来。此时北面水中的人已经慢慢地拉着那个女子往后院游过去,然后从容上岸,翻过了后院的院墙。

林钰笑了一下,跃下树梢直奔北边追了过去。

刘起上岸后跺脚甩了甩身上的水,借着月光看了看那个被他敲昏过去的女子,点点头,对旁边的三个人打了个手势。

有人掏出一块黑布来将那女子包裹住,然后背在肩上绕过竹喧别苑的后院往南跑去。

离开竹喧别苑约摸二里地之后,刘起才抒了口气,回头问道:“这女的没死吧?”

扛人的那位扭头探了一下鼻息,摇摇头,忽然一顿又把头扭了过去,眨眨眼道:“头儿,这姑娘……”

刘起一阵的紧张,忙问:“怎么了?”

“……好漂亮啊!”

刘起挑了下眉毛,鄙视地瞪着他,“孔三儿,你他妈的就是没心没肺!你是扛着姑娘跑出来了,也不说想想那些兄弟!还漂不漂亮!漂亮有个屁用!”

“说的就是。”一个声音带着笑意大大咧咧地插话进来,“不如我来接手?”

刘起几乎连愣神的工夫都没有,听见话音的同时手中的一镖便已向声音的来处打了过去。

林钰暗赞了一声刘起的反应机敏,侧身躲过的同时伸手夹住了飞镖,借着力一个转身又将镖甩了回去。

刘起一个空翻,越过飞镖跃到了林钰的面前,将其余人护在了身后,一挥手,“走走走!你们走你们的。”

那三个人显然比刘起的反应要差上一些,对视一眼后才说了个是,转头继续往南跑了。刘起回头一看,“嘿?!一个都不留啊!”

林钰心说这是个什么路数,就凭这指挥力,一看那劫人的布局就不是他想出来的。一边琢磨着,林钰腰间短剑已然出鞘,月下闪着乌金的暗光直扎刘起面门而来。

刘起为了潜水方便没有带剑,眼看剑锋已近,便身形一矮,躲过的同时将靴子里的匕首抽了出来,挥臂向后划出一个长长的弧线。

林钰半空中翻了个身,一脚踹在刘起的肩胛上接力跃出丈远,毫不恋战的往那三个人的方向追过去。

刘起被林钰踹了个趔趄,转身一看,林钰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他啐了一口,心道这事居然还他妈的出现了黄雀在后,更可恨的是这黄雀居然不理螳螂,一心直奔那只蝉!赤裸裸的蔑视。

林钰一人身轻,很快就追上了那三个人。扛着人的孔三儿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一路向前跑,另外两人则拦在了林钰面前,一样也是匕首迎战。一个挑面门,一个攻下三路。

林钰用短剑挡开面前的匕首,脚点地面跃起几尺,双腿交叉将另一人的手臂夹住,力道一扭在半空一个转身,只听得喀地一声,楞是将那人的手臂扭得脱了臼,一个狗啃泥摔了出去。

挑面门的那个人的匕首被挡开后,一不做二不休的换手握住匕首往林钰腰间割过去,林钰双腿开合挡开那人手腕,手中短剑便压住了他的脖颈。那人只觉得脖子处一凉,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切掉了脑袋,却听林钰四平八稳地低声道:“我只是带人走,不打算带条命。”

那人只觉得脖颈上一痛,伸手一抹,有血,但伤口很浅。他松了口气,转身再看,林钰已经又奔孔三儿去了。紧接着,眼前一道黑影唰地飞了过去,半空中只留下一句话:“真他妈没用!”

林钰追上孔三儿,手刚触到他肩上的人,余光只见刀影一闪,他迅速闪身,那匕首扑了个空后却毫无停顿,仿佛是脱离了惯性一般半路改了线,反手继续刺了过来。

这一刀几乎是擦着林钰眉梢过去的,林钰竖起短剑去挑刘起的手臂,刘起一个转身躲过,匕首换到左手继续直扎林钰胸口。一柄短短的匕首,在刘起手中竟耍出了密不透风的感觉来。

林钰轻蹙了一下眉头,换了剑法,剑尖拨开匕首冲着刘起的咽喉刺过去,刘起撤回手臂用匕首去挡。这工夫林钰却撤剑蹲下了身子,原地一个扫堂腿扫过刘起双脚。

刘起被扫得腾空跃起,半空中大骂了一句后绻起双腿一翻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等再抬起头的时候,林钰的短剑已经指在他眉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