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做学生的心灵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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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女孩不再扮演病人

就要放暑假的日子了,一个高二女孩来到心理咨询室。交给我一篇作文,说里面有她的心灵的影子,让我先看看,希望我能帮助她,然后告辞了。

这是一篇小小说。题目叫做《烟》,讲的是一个男孩沾上了烟瘾之后艰难地戒烟的故事。故事的开头这样写道:

他的烟瘾又犯了,心里像有无数的小猫在搅扰,他想跑,想喊,想闹,他的手习惯地伸向衣兜,但立刻缩了回来。“不能抽,坚持,坚持……”他挣扎着,仿佛一个溺水的人寻找救命的稻草……

这似乎是一个与女孩子的生活不相干的故事,她为什么编织这样一个故事呢?

这一天,女孩如约来访。刚一落座,女孩急切地开始了倾诉:

也许您看不懂我的作文。怎么说呢,我感到现在自己一片混乱,情绪非常波动,我知道我的问题不太严重,但是我总是想让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因为我想上北大。我感觉自己是个有个性有才华的女孩,一个应该有所作为的女孩。但是,高二的时候,一个外地女孩和我走近,慢慢地我学会讲究吃喝起来。高三补课的时候我开始生病了,一场大病,总是呕吐。本来我是个很胖的女孩,大病之后变得非常瘦弱。因为一场大病,让我成熟了许多。但是,此后我感觉自己变得特别情绪化。由于胃口不好,很多东西不能吃,但是有时候顶不住欲望的诱惑,就猛吃,狠吃。吃过之后,又觉得特别对不起父母。这样怎么行?!有时候在人面前总想装成特别懂事,但是一个人的时候,自己却管不住自己。总是戴着面具生活。那时特别胖,就减肥,喝减肥茶,吃好多好多冰棍,加上学习紧张,胃病就犯了,后来就休学了。复学后,就读了高二,成绩也有所提高,但是,我希望自己变得更好。现在,有时候还是想猛吃东西……

在似乎混乱的叙述中,我弄清了两点:一是女孩在去年高三刚开始就休学一年,现在的高二是复读。二是女孩休学是因为总是呕吐,因而一面控制食欲,一面又贪食暴食,为此内心冲突很是激烈。那篇戒烟的作文正反映了这一心态。

不论是贪食,还是厌食,都是有心理压力的表现。至于压力如何,以及所谓的闹病究竟是躯体疾病还是心理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具体沟通。这次由于早就超过了会话时间,我建议女孩回去先作一件事,开始写成功日记,为自己找优点,记下自我心理调节的体会,主要是为了看清自我,接纳自我,减轻压力。

女孩第二次来访,带来成功日记,上面有这样的一个片断:“为何当自己回想自己的优点时,总会有一堆与之对立的缺点蹦出来,来阻扰对优点的寻找?唉,算了!把自己的优点写出来有什么丢人吗?大胆写吧!”但是,她的日记写自己的优点依然写的很是勉强。

在随后的会话中,女孩说,贪吃的情况往往发生在受挫的时候。女孩再次提到休学的情况,她说,是高二快结束的时候,听说暑假里要补课,自己就坚持不住了,结果刚补课开始就病倒了。现在想来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值得休学,如果坚持下来……可是,当时就是经常吐,有时候似乎是喜欢那种吐的感觉……

女孩已经比第一次对自己的心理问题有所领悟。

为了进一步了解女孩的情况,约定与女孩父亲做了一次沟通。

女孩父亲说:孩子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初中,高中,都是自己考入重点校的。但是只有进了高中后,特别是进了高二后,才知道真努力了。可是,大约从高二下学期开始出现症状,主要是吐。本地一家医院说得很厉害,要手术。去了外地一家大医院,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吃点药就会好。果然,吃药不久症状明显减轻。这时候,已经休学了,最初是从外地看病回来孩子自己先提出来的。家里觉得已经耽误两个多月了,就同意了休学。休学后,孩子慢慢症状越来越轻,就好了。

“与教师一起思考”至此可以看清,女孩的症状主要是心病,关键是心理压力。一直名列前茅的女孩,到了重点高中,强手林立,找不到优越的感觉了。而失去优越感对女孩来说是一个难以面对的压力。于是心病跑到了身体上,出现了呕吐的症状。休学暂时逃避了现实的压力,心病就暂时缓解了。这是女孩症状减轻的真实原因。而复读高二,本来基础不错,自然成绩又可以名列前茅,也就不再闹病了。但是,一年后的现在又要进入高三,又要重复去年的生活,心理压力又来了,于是预感到心病又犯了:我会不会像去年一样,我能不能坚持住,我该怎么办?于是,心理陷入混乱,开始进行心理咨询了。鉴于这种情况,我对女孩父亲提出建议:一是家长不要再拿孩子当病人,二是帮助孩子降低自我期望。

女孩第三次来访的时候,多了几分精神,多了几分光彩。她说:“总的说有一种真相大白的感觉。上次会话后,就隐约感到自己似乎一直是在自欺欺人,感觉自己的病是自己找的,好像自己很喜欢闹病,闹病让我逃避了一年,绕开过了一个难题,我感觉与其说是自己是因病不能上学,不如说是想拿病来躲避上学……”

“好啊,你领悟得很好,非常好。我们可以把你说的情况叫做扮演病人。”我非常赞赏女孩的领悟能力。心理咨询的理想状态,就是引导求询者逐步自我领悟。有了女孩对自己心理情结的领悟,许多的解释和分析都是多余的了。此刻需要的就是引导女孩继续领悟,“那么,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就要放暑假的时候前来咨询吗?”

“因为又要升入高三了,也就是,就是,又要面对去年那样的压力了。”

“好,果然是悟性很好的女孩。”我随后话锋一转说,“但是你今年不同于去年的是,你选择了心理咨询。就是说,你已经意识到用闹病逃避压力不是办法,你在寻找更积极的办法。”

女孩睁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希望:“对,对。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换个角度看高三。”我引导说,“我们为什么说‘心理压力’?就是说,压力是心理的一种主观感受,全在你怎样看了。所以,如果换个视角看高三,你就会有不同的心理感受。这是化解压力的最好的办法。至于应该怎样感受高三,不用现在说什么,回去自己慢慢领悟,写在成功日记上,这是一个作业。再有,你谈到要上北大,回去请你想一想:上不上北大,是不是就决定了一个人是否成功?”

“与教师一起思考”女孩心理问题的根源,是过度完美主义和自我期望过高。所以,当女孩对扮演病人问题领悟之后,就需要从根本上破除完美主义,降低自我期望。这便是自我心理调整作业的意义所在。

心理咨询持续了几个月的时间。女孩领悟逐步深入,成功日记中她这样写道:

我对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有信心了,最近决定狠下心来住校!事实是最好的证明,几天来,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我不是“东亚病夫”!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太高兴了,吹着不成调子的口哨,跳起不知名的“舞”,我真得好幸福,真想把自己的幸福告诉全世界的人们!

过去,我背负的东西太多,北大的理想,父母的期望,亲戚的看法,尤其是想得到别人的赞美,还有太多太多的诱惑,背着这么多包袱上路,能不累吗?能轻装前进吗?怎么办?我现在彻底放下了包袱,上不上北大,管它呢,让它吓唬自己,不值。只要努力了,就是成功!

高三已经过去一半的时候,女孩又一次来访。她说,这次读高三,不再感到可怕,不再闹病,呕吐现象也没有了。女孩的成功日记写了好多,我从中看到,女孩对现实的自我越来越坦然接纳了。就是这样,看清了自我,接纳了自我,许多心病都会随风飘散的。

转眼高三结束了。高考之后的一天,女孩来到心理咨询室。她是来报喜的:自己被一所重点本科校录取。

“与教师一起思考”女孩的呕吐在心理学上叫躯体化现象,就是人遇到某些心理压力或心理困境的时候,会表现为一些躯体上的症状,通俗地说,就是心病跑到了身体上。不过,这是潜意识里的活动,不是装病,是不知不觉地“扮演病人”。

那么,人的心病为什么容易跑到身体上?我们的文化中有一种明显“重体轻心”的倾向。也许,我们的祖辈生存条件太差,不得不首先重视自己的身体,首先要解决生存问题。今天,虽然许多人生存条件好转了,却仍然难以摆脱“重体轻心”文化传统的影响。因此,心理出问题了却容易被人疏忽和误解,身体闹病了会得到人们更多的关注和理解。于是,人们也就容易让心病跑到身体上。

再有,心病跑到身体上,还会得到平时得不到的一些“附带好处”,比如家人的关照,困境的回避,责任的放弃等。这些反过来又起到强化作用,让人更容易“扮演病人”。在心理学上,如果一个行为发生后,造成一个直接的有利的结果,从而使人更有可能以后再次从事这个行为,叫作“行为强化”。这个增强了行为发生概率的结果,叫作强化刺激。对人来说,扮演病人得到的“附带好处”,就是一个很好地强化刺激。但是,从长远看,这种“好处”显然是“害处”,结果是更容易扮演病人,使心理问题不能得到及时调整甚至被强化,给身心健康带来长期的消极影响。

女孩的故事再一次证明,不再扮演病人,往往就是跨越心理障碍的开始。而这个开始,需要顽强而坚定的心灵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