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振东几年里来来去去的,往返沈阳市与平江市的呈祥村之间。把呈祥人带出去的男女青年,总计有二十四人。自己的苦辣酸甜从来不外讲,用他自己话说:“好事说说有人听,遭罪受贬事和谁说都没用。”每当他回到呈祥村,苦水只当妈妈学过,吐过……
和自己的媳妇儿马兰;学头遍她可以耐着性子听完,再学第二遍,她都不爱听。她一句话准把他打发地往下无话可说;“嫌苦吗?嫌累呀,还是嫌受气呀?唉,当初念好书,考上大学,攻读个硏究生,准不苦不累也不受气,我和虎子也沾光,可惜呀,你没那个能耐。也就只好什么也都别嫌了,做吧,任命吧……”
他和马兰走出呈祥村,大家都知道,那是他人生路最不光彩的一页,一直到现在,没有走出那种见不得人的阴影,但是在打工路上,又向远方延伸一步。
那是被丑事逼到悬崖边缘沒有退路,才迈开这双踏惯平江市的双脚,一恨心去了沈阳,到那里目地是躱开呈祥村人的眼睛。这一走来来往往就是好多年……
初到沈阳市找到磕头弟兄老大哥王磊,他和马兰暂时在他的建筑工程队站脚避难。有个混饭吃和睡觉的窩,当时没有条件去考虑前途和经济收入。
因那次出去是带着马兰私奔,在咱庄稼院里,是挺沒面子又很噁心人的勾当,所以走时仓皇,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带,更没有机会和家人告别,家有钱又没带在身上,只靠马兰带在身上的三千元打点一切和度日。
在经济来源无依无靠的前四个多月,钱花的也差不多了,在初尝人间男欢女爱甜蜜日子的最初阶段时日里,马兰只想着的是,日初盼天黑,那一件事可以掩盖更多愁肠百结。也可以忘掉一阵子,拐朋友未婚妻出逃的窘境。
马兰怀孕到三个月后,房事基本进入冷凍期,马兰一天天逐渐显露出厌倦日前状况,马兰过不惯穷日子和眼下苦日子,豁出脸面也要回到呈祥村老家,并扬言说:“振东,这种鬼生活,鬼地方,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和我回去吧。丑事村子人已经都知道了,回老家过一阵子会好的。这鬼地方我永远都不想来……”
就这样马兰一个人回到了呈祥村,盖振东在沈阳市又是孤魂野鬼一人,整天穿梭在一处建筑工地上,做着又苦、又累、又脏的水泥混凝土搅拌工。
王磊大哥在沈阳市沒什么上层关係,前几年凭信誉,凭质量赢得一些承包商的青睞,在施工队伍行列中也小有点名气。队伍也不大,沒有大工程,管理不太难,又都是王磊大哥和乔依娜嫂子两人的朋友和亲信。积累下四十多万元。
王磊大哥这次接手所承包的工程,是转了四次承包主的工程,有人第一时间拿到工程,包给主承包商,主承包商再包给下家,下家再包给实体工程队,最后才落到王磊手。这样工程做起来很艰难。
已经被扒去四层皮的工程款,在保质保时完成工程的前题下,要在质检监督下去做工程,在将要收尾完工时,帐上没款进料,工程只好停了下来。
到最后结算时去掉材料款,王磊和乔依娜夫妻俩,此刻才觉察到,为时已晚,把几年的积蓄都赔进去,还差一部份农民工的工资没有着落。
实逼无奈,这位从平江带过来的一百八十名农民工,每人匀摊一点,其余打欠条,他的二十个磕头弟兄,在当囗上可就更苦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这些热血汉子都不会落井下石。
个个双眉紧锁,愁容满面,一失往日喧嚣打闹,最后工程停了下来。这是盖振东在外打工三年多最惨的一次,让他尝尽了人间苦辣酸甜。
王磊大哥从平江带来的农民工,施工工地只剩不到十人。工程无奈停了下来,设备还在工地零乱的摆放着,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景象。如一场战后未收容的战场一样零乱不堪,凡与工程有关者触目惊心,那种场面真是不堪入目……
王磊大哥的把兄弟凑在一起,大家把裤腰带紧紧说:“大哥有难,咱弟兄共同承担!咱没积蓄,但咱二十人就别拿工钱了,谁让咱当初一个头磕在地下,又有过誓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能同生,但愿同归!’
他这个后续进去的老疙瘩,也不能在关囗时装孬种。”
二十名患难弟兄,白白做了六个月,好在上个月马兰在这种嘈杂喧闹工地生活,实在坚持不下去时候,返回呈祥,剩他一个人在这里熬着,他是一个能承受一切艰难困苦的人,王磊大哥把看设备任务,交给他最信任的老疙瘩。
他又成了王磊建筑工程队里临危受命第一人。
也是这次的使命,让他结识了大龄姑娘宋祥菊,才会有往出带打工妹条件和机会。
也是这次机会,才让他又一次卷进女人的花色长裙下,让马兰有了另一种选择……
盖振东守在一处没有完工的工地上,也叫烂尾工程。每天看着围墙里闲置躺卧工地设备,空空荡荡地无一丝生机气息。让看一眼的人,心里发瘆!
三棟八层烂尾楼矗立在围墙內,望一眼象先天不足早产儿的建筑,他的心在流血。实在不想多看眼前这些让人望一眼心碎的半成品建筑……
从远处望去这些没有门窗的建筑,象一具高大骷髅在向路人诉说着它的不幸。比方象路人说:它从十月怀胎到分娩于世,在不停地更换母体,最后让它这个样子与世人见面;它又象是泣说着它地创造者,是位不负责任的先生……
王磊大哥与嫂子还在四处筹款,到现在音信皆无。真想知道二位的现状是否有新的转机,可惜呀,王磊大哥乔依娜嫂子的手机,一直是关着。为什么总不开机呢?急死人了哇,大哥和乔依娜嫂子唉!这是盖振东无助的哀叹……
一个月过去后,乔依娜嫂子给他留下的二百元生活费,已经囊空如洗,王磊大哥在临行前曾经这样说过:振东啊!到山穷水尽时,可以卖掉一些剩余钢筋头、废铁,做生活费。他真动过心,当手摸到这些建筑材料时,不由得缩回来,建筑工人拿建筑材料换饭吃,对吗?在家时爹爹妈妈说的话全忘了吗?
又过了四五天,工地原伙食房里能吃的,只剩两包盐。盖振东在黎明时分悄悄来到菜市场,捡些落在地上烂菜叶,装在编织袋里拎回来,洗洗干净弄熟下肚充饥。手机因欠费也停机两周多,和王磊大哥早就失去了联系。
盖振东此刻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这时候多想呈祥村。想村里的乡亲。多想家,想家里的妈妈,哥嫂还有小侄女盖蒙,特别想的还是马兰。她该快生宝宝了吧?他宁静地站在建筑工地上,抬头看着高天飞渡的浮云,心也已到云端,正四处腑瞰了望地面,苦苦寻视王磊大哥,乔依娜嫂子。徒劳的,什么都不见……
在这样环境中生存,他没觉得有什么太难,捡烂菜叶充饥也没觉得太苦。老天爷並不太可怜弱者,不该让他在窘迫环境中又生是非,一次特殊大病,险些要了他这条贱命,从此才有了新的转折。
自己想,往下该是体验‘山穷水尽’ 的阶段了吧?嗯,那再下一步该是柳暗花明了。他从来不往悲观处想,总是盼着王磊大哥和乔衣娜嫂子有力回天,峰回路转,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有一天,灾难降临到这位本来就够可怜人的头上,是病了吗?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不知道哪里不舒服,四肢无力,周身发冷,此刻自己心里明白,大概我在发高烧,自己知道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中。
盖振东没有下床弄口水喝的力气,囗干的舌头不能自由在嘴里活动,浅意识心里明白挺一阵子会好起来的,也许是渴的吧?
他在昏迷中感觉到身边有人说话,是有人来这里,是女人声,是马兰吗?是嫂子乔依娜吗?为什么不回答我?告诉我你是谁?
他觉着好象说话沒人理似的难过,又昏沉沉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的这一觉终于醒来,当他睁开双眼看时,机灵一下想了起来,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是病患蓝色条带服,被子褥子洁白,猛的回忆起工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医院,他猛劲揺揺头,用力眨眨眼还是想不起来……
约上午八点多一点,值班护士走进来说:“你终于醒了过来,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太长,可把你爱人都急坏了。”
盖振东有气无力的说:“护士同志,我爱人来过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值班护士咯咯地笑起来说:“叫醒你?你知道你睡了多少天吗?能叫醒你,能让你睡这些天吗?躺下别说话,省点力气一会儿吃点东西吧!”
稍刻,又一胖姑娘手提饭盒走进来,熟练的收拾床头柜上杂物,脱去外衣挂在衣架上,用手掸掸衣服上的灰尘,盖振东不认识她,无力说话。只能看这一切。
值班护士手托药具盘走进来,望着胖姑娘说:“恭喜您,您丈夫醒了!”
当盖振东听到他们对话后,用尽所有力气说:“马兰你在吗?什么时候来的?马兰,你为什么不理我,我好想你们啊……”
“哎!别喊了,为什么不问问这是哪里,为什么不问问是怎么来到医院的?
这里没有马兰,有一点精神只叫马兰,你的马兰可能不会想到你的?她大概把你早忘了……
我叫宋祥菊,是劳务介绍所的,是我把你弄到这里的……”
宋祥菊话没有说完,护士惊诧地说:“啊,宋姐!原来他不是你的爱人啊?呀,原来宋姐是见义勇为的呀?
这可要宣传一下,咱沈阳又出来一位好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