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沉默了片刻:“你要说什么?”
“嗯,跟你说说我刚才做的梦吧……”她把刚才梦里的幕天席地、夜风嗖嗖的情境,还有从山川中升起的那个巨大黑影都跟他细细描述了一遍,这个梦她从小到大经常做,她长了一百三十多年,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她有时会想,大概这个梦中的黑影,就是她想象中的父母的身影吧。
“你说,我的父母会不会是仙人啊?”
夕阳的余晖照在执明的脸上,执明笑得无比灿烂,亮晶晶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无限华彩。被他这样一笑,梦章突然有些害羞:“你笑什么?”
“我笑你以为自己的父母是仙人。”
“喂!你不要看我长得小,我灵力很强的!要不是我的父母是仙人,我怎么会成为,嗯,少阳派的天才少女啊?”
“少女……”
“长得像少女也算少女!”
执明笑得腰都弯了,梦章捂着脸,佯装生气道:“啊,好后悔把这个梦告诉你听了!我不想见到你,你赶快下山去吧!”
执明没有走,他带了水和干粮,在山上寸步不离地守了梦章两天,夜里他们两人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有了对方的体温,外面呼啸的山风似乎也没那么寒冷了。梦章时刻注意努力运功,毕竟她一个人练功,可以暖和两个人呢。或许是因为她运功不止的缘故,到了第三天,风寒便好了。
她风寒一好,对于第三条龙的好奇心顿起,马上就拉着执明,将灵气探入他的体内。斑斓的光球之上,绿色的灵气凝成第三条龙,从外表上看跟普通的龙差别不大,没有椒图和嘲风那么特别,只是尾巴不像龙尾,更像是鲸鱼尾。
大概是小龙听见了她的心声,愤愤不平,张开大口狂吼一声,她只觉得狂风突起,满地的沙石瓦砾都被大风卷起向她飞来,小龙的吼声简直是惊天动地,震得人心神俱裂,脑子里有如浆糊一般混乱不堪。
她苦笑着摸了摸绿色小龙的龙角,安抚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很厉害了,下次别这样吓我了。”
绿色小龙这才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掌心,潮湿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又突然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她的脖子。
执明在一旁平静地说道:“这是蒲牢。蒲牢善吼,吼声可乱人心神,摧敌心智。”
梦章见此刻夜幕降临,石笋峰上自然是没有旁人,想起上回答应要给执明再玩一玩嘲风,索性将嘲风和椒图一齐唤出,三条龙上下跃动,浮在半空,围绕着执明一圈圈地飞舞,白色、蓝色和绿色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几棵黑虎松,执明的笑容那样好看,她看得有些陶醉,心跳也越来越快,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
她眼前一黑,执明连忙将她扶住,不让她跌倒在地,低声在她耳边说:“驯龙耗费的灵力巨大,你现在所练的心法无法支撑,你将灵气慢慢从我左手掌心探入,围绕我全身经脉走一个完整的周天,再由我右手掌心流出试试。”
她头上阵阵发晕,正是灵气损耗过度的迹象,她忙依照执明所说,将灵气从他左手探入,一路上磕磕绊绊,越是往前走,便越是心惊,执明的这套灵气运转心法,实在匪夷所思,不仅跟她这些年来在少阳派练的心法大相径庭,而且往往反其道而行之,在种种不可能的地方闯出一条路来,有如逆风飞翔,逆水而上,横闯悬崖,击袭潭底,虽然险极,可是一旦走通,竟然畅爽无比。
灵气从他的右掌心缓缓探出,她体内的灵气竟然自动自觉地按照这一套吐纳运转之法流动起来,比之从前的那些心法,这套新的心法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简直无法想象它的神奇之处,只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消耗的灵气就瞬间补满,而且还在源源不绝地充盈着她的奇经八脉,她身上的每一处毛孔似乎都因此有了灵性,与身边的万物相生相息,畅通来去。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究竟是什么人?他能做到连曲靖都无法想象的事,拥有这样高深的心法,还能驯服威力巨大的龙……他怎么会是一介凡人?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眼中不知为何又再次闪过一丝忧郁之色,低声道:“你不用多想,我不会骗你。我就是一个凡人,只是身体比较特殊,有一点特别的天赋,嗯,你也都知道了,就是能帮你驯驯龙,顺便再练一套跟驯龙有关的心法。其实,龙都在你的身体里,我只是帮你把它们找出来而已。”
“龙都在我的身体里了,你还说我的父母不是仙人?”
执明听到梦章笑嘻嘻地说出上面的话,也差点要大笑出来,然而他身形一晃,突然软软地歪倒在旁边的黑虎松上,梦章连忙去扶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执明脸色苍白得一丝血色也无,梦章才发现他全身都已经被冷汗透湿了,他无力地靠在黑虎松上,勉强笑了笑说:“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累,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梦章怀疑地看了看他,他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好像不是随便歇一歇就能好的,她犹豫地问道:“你莫不是病了吧?”
“没有,就是累了,嗯,风有些凉,吹得我头晕……”
梦章沉默了片刻,忽然将他背起,御起玉珥剑,边往山下飞边说:“你上山的时间太长了,山上风太大,我看你肯定受不了。先前是我粗心,没有注意到,你在那种地方不能运功护体,不知有多难受。你以后也不要再上来了,我有机会就趁晚上下山来看看你,反正师父忙着光明顶比试呢,不会注意到我偷溜开一会儿的。”
执明好半晌没有回音,她差点以为他睡着了,忽然听见他的声音闷闷地说:“你还是少下来吧,有空多练练刚才教你的心法,你的心法练得越深入,灵力越强,你的龙的力量也会越强大。别偷懒啊。”
梦章本是一片好心,却得到他一阵师父式的说教,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有心反唇相讥,又想着他现在是病人,还是不要跟他胡闹的好,便强力忍了忍快要爆发出来的脾气,将他往他的小房间的床上一扔,气鼓鼓地说道:“我走了,你自己说的,不来就不来。拜拜。”
没等他回答,她就跳上玉珥剑,刷地一声飞出了散花坞。此时已是深夜,散花坞里住的粗使杂役们大多已经睡熟了,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一来一去,对于执明消失几天再回来,他们是见得多了,自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