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河镇派出所不大，临河而建，就在桥头水电局旁边，与后者相比，它很不显眼。葱油饼进去过几次，里头的警察基本都打过交道。一进派出所好几个警察嘴角上扬，对他似笑非笑，潜台词大概是：“你小子又进来了。”
一行人被带进一间铁窗紧闭的办公室，里头有几只铁条长凳，屁股的位置被磨得锃亮。警察用手铐将他们往铁凳上一锁，训了几句，就出去了。听他们在走廊互相招呼着，应该是在讨论去什么地方吃宵夜。
被带进来的七八个人，男女分开锁在房间的角落里，中间隔着几张破办公桌。葱油饼看了苏婉一眼，看到苏婉也正看着他。她用眼神问他左手怎么样？左手早就痛得没感觉了，葱油饼低头一看，那仿佛不是手，而是一根法国面包棍。葱油饼对苏婉笑笑，表示没事，他举起左手，做了一个啃吃的动作。苏婉也一笑。葱油饼感到奇怪，这个爱哭的小姑娘现在不哭了。老天让她经历了太多了，她以后一定要有出息。葱油饼突然这样想。
大家很沮丧，都低着头，谁都不想说话；是胖子专家打破了沉默，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别怕，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他们应该能找人把咱捞出去。”
“怎么救？电话在酒店的时候就被没收了。倒霉啊，丢了东西已经够倒霉，出来喝喝小酒散散心，玩一下都玩出祸来。”
“你说会不会有人想算计我们？怎么就这么巧？又丢东西又被抓，不会是一个局吧？可别把咱给……”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倒应该不会，****就是几千块的事，最多十五天拘留，不过咱说话得小心，就怕被抓去收容教育，那没有半年出不来。”
对结果的糟糕预期触动了所有人的心，对面那个高个子黑丝袜妓女脸贴着墙壁呜呜地哭起来。
“别哭了！”胖子专家突然吼她，“你一定也不是第一次进来，你们休闲中心会来救你的。”
“就是第一次，就是第一次……”泪水一涂抹，她那浓妆艳抹的脸马上就变成跟跑马场一样凌乱不堪。
“要是有电话，爷现在就能把你救出去。”胖子专家吹牛皮地说。
“真的？”在角落里的苏婉突然出声，“有电话你能把我们都救出去吗？”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部诺基亚黑白屏手机。她看了葱油饼一眼，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就将手机举起来。胖子专家一脸尴尬，他既想用电话，同时他感觉刚才牛皮吹大了——谁敢保证能把这里的人捞出去，怕是谁都没有这个能力。于是他转了个话题，准备套近乎：
“小姑娘，你还在念书吧，怎么出来做这个？”
苏婉不接他的话，她不想跟他多说什么，便说：“我扔给你，你能接得住吗？”
“能！能！”
“手机给你，别对其他人说是我给的，行不？”
“别怕，警察来了就说是我私藏的，不说你，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大人说话算话。”
“好，你接好了，手机我一直都没开机，不知能不能打。”她看了葱油饼一眼，便将手机扔过去。
那台黑色的诺基亚手机就从空中抛出一个弧线，但胖子专家依旧没接住，手机正好砸在他胖胖的脸上，掉到地上碎成几块。大家不禁发出嘘声。胖专家尴尬地从地上捡起手机，说：“没事，诺基亚就是耐摔，我以前用过好几台，从二楼丢下来都摔不坏……你看，这不是还能正常开机吗？”
两个胖子专家在那嘀咕了一会儿，决定先给公司打电话，再给朋友打。“开扬声，我们都能听！你记得他号码不？”大胖子对小胖子说。
“他号码很好记。”
他果然开始拨号了，嘟嘟几声之后，一个男中音接了电话。现在找到人了，两个专家激动得话不成句，结结巴巴说明了情况：“阮主任，您一定要来把我们捞出去啊……”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给你们安排小姐，你们就假正经说不要，自己又瞎跑坏我们的事，唉，现在我们要的东西你们也丢了，反正不急，多在里头待几天，他们就会放人，我们不会花钱去做那些非法的事情。”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周围的人都一脸失望。
“别开扬声了，你再打过去，就跟他说，文件上说了，过几天我们要去检查鉴定，如果我们人在号子里，跟他们的报告就是矛盾的。”
“他们一定另外换人出报告！”
“你再打就是了！”
小胖子专家再拨了一次号，但提示对方已关机。两个人气急败坏一通臭骂，狼心狗肺过河拆桥的词都出来了。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重新响起，有人打电话进来了。
“我就知道他不会过河拆桥，你看是不是又打回来了，赶紧接！开扬声！”两人好像捡回了救命稻草，对着手机毕恭毕敬接电话，脸上堆着笑，喂了一声。
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男中音：“这手机是你的吗？”
“是啊是啊，”小胖子看了大胖子一眼，“我是王通啊，我旁边还有赵渔，我们在碧河镇派出所，****被抓，赶紧来救我们啊！”
“王通赵渔？你知道我是谁吗？”
两个胖子又互看了一眼：“这……这……你不是阮主任……的人吗？”
“明天中午之前，如果你们不把这台手机送到停顿时光咖啡馆，我会让碧河派出所的所长把你们给阉了！”
电话嘟嘟嘟被挂掉了。
“莫名其妙！荒唐！”
“爷我要是能出得去，还用这样求爹爹告奶奶！”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警察们吃完夜宵回来了，正准备一个一个抓他们去口供，这时候胖子专家口袋里的电话又响了。
“竟然藏有手机？”警察过来照胖子的头上就是一下。
办公室里回荡着熟悉的诺基亚铃声。
“给我，”那个警察把手机接过来，开了扬声，“喂，这里是派出所。”
还是刚才那个男中音，他缓缓地说：“警察叔叔好，我是破爷。”
那个警察脸色一变：“您这是找……”他的眼睛扫视了一圈，然后停在葱油饼身上，“您是找葱油饼吧？”
“葱油饼也被你们抓了？那行，你让葱油饼明天帮我把这台手机带回来，那两个什么马桶鲤鱼，你们重重地办他们！”
“好的，回头我让我们领导再和您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