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固定在仪表台上,色泽已经黯淡消沉,捏上去渐趋松软。总有一天,它会崩溃,散发出醉酒般腐味。苹果是特殊的,是她笑着放在他桌上的。世界是一个象征的森林,任何随意的动作都有其深刻的涵义。
橙色的MG6,像一只展翅的燕子,一刹那剪影凝固在空间中。当人在里面坐稳,系紧安全带,全部压抑的动能就会像水流垂落深潭,再无势力可以阻挡。
“It's a beautiful world, it's a crazy world.”他轻声地自言自语。很多时候,他已无法用中文表现无力感,似乎他有一个过于强大的敌人,使他失语(母语)。虽然他已经做好准备,打碎旧我世界,从废墟中重建家园。“Rocking the world!”他咬牙切齿,低声鼓励自己。
井水微澜,沉渣泛起,死灰复燃。“我才30出头,我还可以真实感觉到血液的奔流,”他想,“现在太迟了吗?”他打了一个哆嗦。春天已经来了,但是温度突降。他看着窗外雨丝缠绵地滑落,心就像坠上了一块砖,隐隐沉沦到底部。In the deep!
春风料峭,但是车里还是比较温暖,甚至令人心生倦怠。他拨了拨悬垂的风铃,红色的身体,金属的质地。风铃轻轻摇晃,撞击,清脆的声音。
她坐到车里,一如往常,表示下谢意,带着灿烂的笑容。当她笑的时候,天使便在她面颊上列队,接受瞻仰的目光。这纯粹的笑容超凡脱俗,即使她的思想再平庸,她的人生再无趣,那笑容绽放的一瞬,她也获得短暂的提升。似乎不可逼视,就像抬头直勾勾地仰望太阳。但他感觉她的笑容太过随意,像是可以用来打发乞丐的的硬币,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他为此暗暗痛惜,却无权抗议。
这糟糕的春雨,会使她抱怨,没法穿上心想的衣服。因为春寒加雨,积蓄了一个冬天对轻薄织物的想象不得不推迟实现,蠢笨的羽绒服不得不堆积在身上,漂亮的单皮鞋根本不能穿。他偶然听到她与别人谈话,知道她买了一双漂亮的红色单皮鞋,千百度的,但到现在还没有穿过一次。——他对此不存任何幻想。无论她穿什么,或者以什么样的姿势呈现在眼前,他都无法产生生理冲动,他的冲动仅仅萌芽于对未来的想象,那时,他已经排除万难,与她生活在一个自足饱满的双人世界里。只有在那个想象的世界里,具体而微到一张温暖的毛毯裹挟的两个充实的肉体,她的身体才具有决定性的意义,才可以用性感定义。
她似乎仅仅是一个象征,是他的救命稻草。她将拯救他?“You have got everything I need!”他特意买了几件T恤,其中一件上面印着这行字。现在就穿在他身上,但被衬衫遮盖着。他还没有找到机会传达这一象征。
另外两件T恤上分别写道:“You turn me on!”“Wefre a perfect match!”
都是象征。
他天生善于接收、分析信息,这种天赋令他常常感到自己似乎游离于常规世界之上。
“苹果不错,最好每天都吃一个。苹果的营养价值很高的,含有多种维生素,维生素A、C、E及钾和抗氧化剂等含量非常丰富。苹果所含的多酚及黄酮类天然化学抗氧化物质,可及时清除体内的代谢垃圾,降低血液中的中性脂肪含量。荷兰医学家研究表明,每天吃一到两个苹果,心脏病的危险可减少一半。芬兰的研究工作者研究证明,常吃苹果可以减少肺癌的危险性。”
“是谁告诉你的?”他想,就像是电台的主持人在念枯燥的台词。
“我就每天都吃。我老公也吃。”她答非所问。
他见过她口中的那个男人。两人在地铁相会,然后回家。他发现他们很拘谨地坐在一起,离而不弃的样子。他或坐或站的地方,一定离他们远远的,但保证眼角余光可以扫到她。他对纯粹性的追求使他难以与这个男人交谈。但他却在琢磨他们的生活,不喜不悲,仿佛他是一个实验的执行者。只有在离开车厢的时候,锯子一样的悲伤才暗暗侵袭。他们还将继续一起前行,而他却被甩在身后。
而他,每天都希望能送她一程(甚至是一辈子),仅仅为几分钟相处时间,在一个封闭的盒子里,一个漂亮温暖的金属盒子,装作一切正常。然后一起在停车场下车,钻进地铁。有时候,这几分钟的车程,他也会沉默,并且极力不去看她,为此,他不时地看看自己的手表,或者翻一下手机,似乎有什么急事等着他,其实只是因为他感到在那些时候,对话是极其困难的。即使在能够容忍对话的时候,他也知道,从自己口中冒出来的话都是毫无意义的,是一种怯弱的表现。他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痛恨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话语。
今天,他还是要忍不住要看看她,偶尔的几眼,一如大部分时候。似乎这是对话的正常程序,以便确认对话是在一个真实的场景中发生的,不是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上。
沉静的脸上有不被人注意的淡淡的雀斑。当这张脸渐渐老去,皱纹丛生,沟壑纵横,生气全无,他还能饱含对她的激情吗?他很自信地回答自己:会的,因为我在她身上提炼的,是一种抽象之物,是可以抵达万物中心的一个方程式,是永恒的光芒。
“问题出在我自己身上。”他沉思着,低声对自己说,“She's innocent.”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击碎她的世界,即使在他的观念中,她的世界就像浮云一样不真实。他意识到他的宽容,虽然这宽容表现为他任由别人滑落进一个无底深渊,但并不伸以援手。他只是趴在深渊的边缘,朝下张望,眼睁睁地看着她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最要命的,是在坠落的过程中,她依然可以保持那独一无二的笑容。这深渊,就是促人老去的时光。
会有一种机器,将人的笑容复制?可是,即使这伟大的复制时代真能推出这样的机器,每一个具体笑容与它身处的瞬间时空作为一个整体,都是难以容纳的,除非这个机器可以吞噬宇宙。
“在想什么心思吗?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摇摇头。
“注意,红灯!”
看到了红灯。车子停下来了。到了转弯之处。他突然想到杨朱泣途的故事,只能有一个选择,懦夫的特点是犹犹豫豫,最终一步都无法迈出。做一个亡命之徒是否更有意思?他轻轻看了看那双眼睛,她的笑永远是从这双眼睛开始启程,那是令人沉溺的大海。他的灵魂开始颤抖,突然之间,他意识到,一切都开始变的不一样,首先车厢内的空气似乎在发酵散发淡淡甜味;其次,他在她眼睛中发现了一丝胆怯——她的第六感打开了,她感觉到了不祥之兆。
“You hurt me, so hard!”这是他想说的话,但是作为一贯tough的人,他不愿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的悲伤。
“坐好,”他说,“把安全带系紧。”
“干嘛?”
“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前进。”他说。
“到哪里去?”她完全明白了,只不过要以舒缓、平常的口气来缓解他的愤怒(她认为他是愤怒的)。但她的面部表情完全泄露出她的疑惧。我是一个解读信息者,他想,任何蛛丝马迹,都将被意识网罗,清晰无误地被解码。
他将方向盘打到右边。MG6选择了西向行驶,加速了,轮胎欢快地尖叫,雨刷器尽情工作。车子前面,出现了淡淡的雾痕,白色,飘渺。
“方向错了。”她还试图以中立不带情绪的语调召唤他的理智。
“这次对了。”他说,“我走在正确的路上。”
“你开什么玩笑?”她笑着说。这次的笑是不真实的,他偏过头看了她一眼,用目光告诉她这一点。她回报以沉默。
“我要打个电话。”快要出城了,她打破了沉默。
他打开车窗。
“雨都进来了,有风。”她忽然生气地说。
出乎他的意料,他鼓起勇气一把抓过她的手机,扔出了窗外。车窗慢慢上升咬合,他回过头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给予她一个笑容。他很高兴自己的行为,他等待着她更大情绪的爆发,这会让她显得真实,更接近本质。
“你疯了。”她呆望着他,先是低声地说,然后嗓门大了起来,“你是不是疯了?告诉我,你是不是疯了!停车,我要下去!”
“不可能下去。我们正在高速公路上,时速150码,现在开窗户,雨点就像子弹一样射向你。”他平心静气地说。
“你疯了!”她大声地说。
“Yeah, I am crazy!”他轻轻地摇着头对自己说,一丝淡淡的悲伤涌上心头。在这一瞬间,他对她柔情似水。
“究竟为了什么?”她质问道。
“你知道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并不代表不存在。”这是一个可悲的现实。他想。
“你到底要开到什么地方去?”
“我不知道,也许是到阳光普照的地方。”
“天已经黑了!”
“肚子饿了吗?”他关心地问,“我都忘了天已经黑了。”
“我不想跟你说话。”
他把车开到慢车道上,停下来。
“我要下车!”她试图推开车门。但他抓住了她。她的反抗根本毫无力量。他用透明胶带将她紧紧捆在座位上。
“原谅我。”他说,“我别无他法。其实我不是在囚禁你,我是在囚禁你背后那个庞大的背景,这个背景让你无法成为自由之身。最终,你会理解的。你一定会理解。”
“我不想理解!你就是疯了!”她拼命呼喊。但是在这样一个阴暗的时分,连带着蒙蒙的雨,一个坐在密封性能良好的车子里被捆住的女人的喊声,无人听见。车来车往,速度吞噬一切,不会有任何人留心自己车子外面的世界。这些狂奔的车子,就是一座座移动的孤单城堡。
“前面有一个服务站,我们到那边买些吃的。”他平静地说。
“注意你的行为,你逃不掉的。别人会看见你。”
“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世界看看:我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并且,我正在实践它。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做一个勇敢的人。”
“你疯了。”她绝望地望着他,望得他心寒。
他扭过头不看她。
“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后退的可能了,他想,那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最坏的打算只不过是个体成为虚无,成为一个零,消失在无边的世界,这甚至还不能说是坏的打算。他有了新的冲动,用透明胶带封住了她的嘴。
“我很抱歉,你说的话都不是你本人的话,是别人的声音从你的喉咙里弹出来。你根本意识不到,这些空虚的话语是怎样割伤一个人的,一个词语就是一把尖刀刺过来,一下又一下。我更欣赏你的沉默。沉默的你突然具有了无限可能性。沉默的你是完美无缺的。沉默的你打动了我的灵魂。”
这些话语很流畅,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它们曾经躲在意识深处,因为恐惧,不得不忍受灰尘的堆积,直到现在,在这个独一无二的时间里,它们像泉水冲破泥土层,像蝴蝶钻透茧壳,瞬间奔放,崭新,明亮,它们被雨水洗刷得清清爽爽,就栖息在玻璃上。不要想否认。
他打开车载MP3,放起了一首歌。
“Robbie Williams的,我听过你在办公室放过这首歌。你知道吗?我常常在你偶然的言行中发现真实的你,你都不敢想象吧:我们其实是同一个灵魂分散在不同的身体中?今天我敢承认,因为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
音乐飘扬在金属空间中,他安静地听歌,他未再看她,未与她说话,仅仅是听歌,仿佛她已经从这个空间隐身了。他也是。
Send someone to love me/I need to rest in arms/Keep me safe from harm/In pouring rain/Give me endless summer/Lord I fear the cold/Feel I'm getting old/Before my time/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Lord I'm doing all I can/To be a better man/Go easy on my conscience/'Cause it's not my fault/I know I've been taught/To take the blame/Rest assured my angels Will catch my tears/Walk me out of here/I'm in pain/As my soul heals the shame/I will grow through this pain/Lord I'm doing all I can/To be a better man/Once you've found that lover/You're homeward bound/Love is all around/Love is all around/I know some have fallen/On stony ground/But Love is all around
音乐的痛感瞬间抓住了他,就像鹰爪。
他转过头看着她,慢慢靠近她,对着她的眼睛,他在她眼睛中看到了恐怖,她的身体在哆嗦。她头脑中在想什么呢?她是不是以为他要对她施暴?巨大的隔阂,就像一条长河,将近在咫尺的二人,分属在两个遥远的端点,有光年之远。
“I am cold!”他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他真的感觉到身体变的冰冷。
他坐回了原位。他再也不想看她,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你到你的世界里去吧,我还是留在我自己的世界。”他想。身体在结冰,然后像数九寒冬时候老家房檐垂下的巨大的冰凌,只要阳光钻进它的身体,它的瓦解就开始了,最后是跌在地上,粉碎。
前面就是一个服务站,他把车停好,快跑着买了些速食。
小心地撕开她嘴上的胶布,在暗淡的车光中,他看到她的脸那么憔悴,嘴唇周围似乎都没有了血色。
“我感到抱歉,”他说,“我犯的唯一的错误,是强制了你的身体。但真正让我绝望的是,我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想法,因为我发现我失去了你的灵魂。”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你疯了。”她愤怒地说,“刚才已经有人看到了我,我跟他使了眼色,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会报警的。你完了。”她看着他说。“现在你是不是感到害怕了?”
“不,你不知道,这一点都不重要。”他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摇摇头。“如果我曾经以为自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现在,我不知道了。——吃吧,我喂你,不要介意我是谁,你只需要注意动作本身,动作是中性的,无所谓善恶。”
她似乎在犹豫。但是生理上的渴求战胜了她抵抗的意志,虽然,她机械地嚼食面包吞咽果粒橙的时候,目光如铁地盯着他眼睛看。
“你会后悔的。”一得空闲,她就抛出这句话,前后至少说了四五次。
他们又上路了。他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喂她吃东西,在一个粗心的外人看来,车厢内的这一对甚至可以说是甜蜜的。
“警车就在路上。”她恢复了精神,语气已经很放松。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到哪里去了,因为我怀疑在下一个收费站,你就会被拦下来。那个你想去的地方,你永远都去不了了。”
“到哪里去?我不知道。对了,你见过高空走钢丝吗?我曾经在现场看过一次。两座摩天大楼之间相隔100多米,一个人双手抓住一根细细的竹竿,从一座大楼的顶层走向另一座大楼的顶层。我的呼吸都快停止了,生怕那人坠落,那么局面就不可收拾了。最后,他成功地完成了这次行走,我悬着的心才放松。那时,我意识到,物理时间仅仅过了几分钟,但在本质上,这段物理时间根本就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过。当我的意识完全凝聚在这个人的高空行走时,我的个体消失了。这是很奇妙的经验。你有过吗?”
“放我出去。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是不是害怕了?但你害怕的不是我。你真正害怕的,是你自己,当然,不是说现在的你,而是说本质的你。”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你是一个胆小的人,就像一只蚂蚁,你完全把你的空间密封住了,然后自以为是地生活,结果,你一直都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磕磕碰碰,却以为这就是你全部的世界。但是,你知道吗,你的笑容就像一道道光,从你那个小小的密封世界里逃跑出来,真实地照亮了我。我从一开始就明白,你完全可以过另一种生活,在新的生活中,我们的灵魂有机会合二为一。”
“放我出去!”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突然间,物理状态的车子消失了,他们出现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作为一个旁观者,他远远地欣赏蒙克变形的真理。她的声音帮助她脱离了这个戏剧性的背景。
突然间,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警车正飞驰而来,微微打开车窗,他听到了锐利的警笛声。她也听到了。
她不再尖叫了,只是望着他;并没有他想象地那样幸灾乐祸,反而是带些沮丧。
“很棒,对吗?”他说,“坐稳了,我们仍将全速前进,直到耗尽最后一滴油。”
“你真的敢这样?”
“有什么不可以?我们内心所想的,有机会,我们就要去实行。如果机会来了,千万不能浪费,因为,你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个机会出现。”
他与警车比速度,但是他很惊讶地发现,警车的速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似乎它是没有速度限制的;而他的车子,却在生产时或者在销售前对速度进行了设置,就是为了防止其速度有可能超过警车。
在不到一分钟时间内,警车超过了MG6。他放慢了速度。她则保持了沉默。奇怪的是,警车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它另有紧要之事。
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眼角都流出了泪。
“你知道吗?有的时候,在你身边发生的事情,看上去像是一场黑色幽默剧。世界居然可以这么荒谬,难道我们不应该大笑吗?”
她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一种真正的恐惧。她开始流泪,像山洪爆发一样,泪水开始在车座下面摊开。
他真想将哭泣的她拥抱在怀里。
“这歌我也很喜欢听。”当她坐进车内,将伞收拾好之后,说,“《Better man》对吗?”
他点点头。
“走吧。”他轻声地说,眼睛看着前方。车子发动了。他们在沉默中随着车子移动。车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刚好有个事拖住了。”
“没事,”他说,“只是几分钟。”他一直彬彬有礼。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车子停住了。马达声变得清晰。绿灯,继续前行。过一座桥。桥下的流水在雨中看来浑浊迷茫。他心动了。他突然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他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也曾看到过一条河流,在雨中显出一样的浑浊和迷茫,但童年所见的那条河流是在故乡呢。自然,世界上没有两条河流是一模一样的。
他放慢了车速,不看她,问了一个问题。
“车往哪里开?”
“你今天不坐地铁?”她小心翼翼地问,似乎感到有些不对头。
其实,抬头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轻轨高架。
“真的很希望,车能一直带我们到远方,到世界的中心去。”他轻声地说,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她说。
他微笑着说:“好了,快到地铁站了。准备下车吧。”
他拿出了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