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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县令的悲壮

杨校尉听了,也十分惊喜,连声说:“柳老爷厉害,这件抢劫案,不到一天就破了,虽说没有逮到那伙人,毕竟追回了货物,真是失主们之幸。”杨校尉摸了摸那货物,嘴里啧啧赞叹,江南的织绸,果然手感滑腻,乃是上品。

杨校尉随即命手下撤去大路上的路障,让柳县令一行人进城。

县城的街头人来人往,看上去颇为热闹。但在柳县令眼里,人们的脸上都充满焦虑。他知道,那些穷苦百姓们,正为一样东西焦头烂额。而他作为县令,也正为此事处心积虑,干着一件冒险的勾当,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纰漏……

这么想着,已到县衙。那些行人看到这阵势,纷纷猜测是老爷破了抢劫案,追回了赃物。一时间县衙门口围满了人。柳县令命手下将八车货推进县衙后院,然后派郑刚在衙门口贴一张告示,上面说今天早上发生在城外的抢劫案已经告破,罪犯虽都逃遁,但客商所失货物悉数追回,待本衙点验清楚,明日升堂,以作决断。

其实,按照一般规程,这个案子应该当天审结,即刻作出公断,将货物还给客商。可是那八个客商不知跑哪儿去了,不见踪影。行人们也没了兴趣,各各走散。而这时,在衙内后院里,衙役们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他们拆开那八车货物,从里面掏出一包包东西。天黑以后,几个人各各背上一些东西,悄悄从后门出去,奔赴城里的一些店铺……

第二天上午,八个客商出现在县衙门前。柳县令也就上堂审案。他当着那些观者的面,宣布此案已破,案犯虽未逮到,但货物已追回,当堂发还给失主们。八个客商欢天喜地,立即磕谢青天大老爷。

事情就这样平息了。而柳县令却有点心惊肉跳。他要郑刚等人密切注意各方动向,看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郑刚他们四处留意,给柳县令带来的消息是,城里有多家店铺在出售便宜的食盐,百姓们因此蜂拥而至,但这些店都只卖一个时辰,就宣称没有了。

柳县令深叹一口气,从嘴里吐出两句话:“奸贼当道,民生多艰啊。”郑刚问道:“老爷,你看这事……还干不干?”柳县令狠狠一挥手:“干!”“可是,这很危险啊……”“不管了,出了事,由我承担吧。”

柳县令决定故伎重施。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又有人前来衙门口击鼓,宣称他们的货物被强人劫走了。这些客商来自浙江,贩卖的是棉被芯。此时柳县令在城外稽查馆,参加杨校尉的生日午宴。郑刚急急赶到稽查馆汇报消息。柳县令显得很不耐烦,懒懒地说:“怎么又出抢案了?还是明天再审吧。”郑刚奇怪地问:“上次老爷一听有劫案就当即升堂,为何今天不急了?”“今天不同啊,我在给杨校尉贺寿,哪能随便走呢?”这话让杨校尉听见了,忙劝他:“既然又有案子上门,柳老爷还是审理要紧。这酒以后再喝。”柳县令只好站起来,歪歪扭扭地离开了。到了县衙,升堂过问,听完客商的诉说,柳县令就带着一群手下,亲自前往城外探查。路过稽查馆时,及时向杨校尉介绍了案情。然后柳县令一行人继续前去。不过这一次,他们无功而返。直到第二天下午,柳县令又带着人出城,回城时,已经多了几辆载货的车。

“柳县令,案子破了?”经过稽查馆时,杨校尉出来见面,高兴地问着。柳县令嘿嘿一笑说:“跟上次差不多,也是一伙刁民作的案,我本抓住了他们,但念他们是初犯,而且抢棉被芯纯粹是为了自家用,所以枉开一面,不押回衙门审了,只收回了他们抢的货物。”杨校尉伸手摸摸车上的东西,果然是一个一个卷起来的棉胎,就命手下搬开路障,放柳县令他们进城去了。

还是像上次一样,等柳县令他们进了县衙,立即关紧院门,一群衙役们开始干活,他们打开车上的棉胎,从里面拿出一包包东西来。等到夜深人静,几个衙役背上东西,趁着夜色奔往各个店铺……

第二天城里的人们就惊喜地发现,各个售盐的店铺,又有便宜的盐卖了。人们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可惜只有一个时辰,各家店铺就宣布便宜盐卖完了。

这些盐是从哪里来的?居民们当然明白是走私的,却不知道是什么渠道。大家只是疑惑为什么不能多卖点?老百姓哪里想到,这些便宜的盐确实是走私盐,而走私者正是柳县令的县衙。

可是柳县令明白,这事再做得机密,也瞒不过杨校尉。果然当柳县令他们第五次做这种生意时,终于失手了。那天他们从城外推回了几辆车,上面是四川客商被劫的红枣。在经过稽查馆时,杨校尉仍笑眯眯地,命手下搬开路障让他们进城。可是就在几辆车进了县衙,衙役们正从装红枣的麻袋里掏出一包包盐时,杨校尉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面前。

“哈哈,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你们是自己作贼自己抓。柳县令啊,这回你落在我手上了。”杨校尉站在柳县令面前,脸上充满了胜利者的欢笑。柳县令如雷轰顶,他没想到杨校尉不走大门,而是攀墙越脊,进入了县衙的后院。可柳县令很快恢复镇静,叹口气说:“如今我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就把我抓走吧。”

杨校尉厉声说:“你身为县令,竟敢违抗朝庭法规,走私食盐,从中渔利。你明知道稽查馆就是稽查走私的,还敢瞒天过海,实在是利令智昏。”柳县令则淡淡地回应:“你骂我什么都行,只是求你一件事,决不要连累另外任何人,我柳宽舟一人承当。”杨校尉冷笑一声,叫衙役将柳县令绑起来。看衙役们不动手,柳宽舟叫着郑刚说:“快听杨校尉的命令,把我绑起来。”郑刚只好拿了绳子,将柳县令捆住。然后杨校尉押着柳县令,走出衙门。

衙门外是大街。正在街上的人们一见县官被捆,由一个军官押着,不知发生了什么。杨校尉见围上来的人多了,大声宣布道:“宝山城的百姓们,大家是否知道,你们这个父母官,是一个大大的贪官?这些日子他装模作样,自己作贼自己抓,为的就是用假劫案作掩护,走私食盐。今天被我抓个正着,也算替宝山除了一害。”话刚说完,就听有人高声反驳:“不,我们老爷不是贪官,他是为民谋利的好官。”原来是郑刚,他爬上衙前的石狮子,对着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喊道:“父老乡亲啊,这些天来,你们有没有买到便宜的盐啊?你们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吗?就是我们老爷想方设法,瞒着这个稽查馆,从外地偷偷运来的走私盐……”郑刚将事情原委全部抖出。原来,官府专售的官盐,以前是二两银子一斤,穷苦人家也常常买不起,可是自从山东来了个韩知府,他擅自又加收盐税,官盐变成二两半银子一斤了,平民百姓更吃不起了。而那些私盐,一斤只需一两银子。为了控制售盐渠道,韩知府在各县设立稽查馆,委派心腹负责,专门拦截和稽查私盐出售,逼迫百姓只能购买高价官盐。柳县令眼看百姓吃盐难,才出此计策,故意派人伪装成客商到县衙报假案,然后他们装作去城外查案,追到了货物,将这些货物带回县衙。其实这些货物是伪装,里面早就藏满了一包包的盐。柳县令之所以用此方法,是因为凡有货物进城,都会受到稽查馆的严格搜查,唯有假托追回的赃物运回城,才可以瞒过稽查馆。果然杨校尉见是县衙追回来的货物,也不细加审验,就让柳县令他们携货通过了。

“乡亲们,你们明白了吧,咱们老爷这样做,完全为的是让宝山百姓吃得起盐,而不是为了他自己发财呀……”

话说到这里,被杨校尉厉声喝住:“住口,你这是蛊惑人心。再说瞎话,连你也带走。”郑刚却嗖一下拔出腰刀,指着杨校尉骂道:“韩知府才是贪赃枉法之徒,他在各县私设稽查馆,无非是为了强收盐税。你身为校尉,为虎作伥,陷害忠良,倒不如我跟你拼死在此。”说着跳下石狮子。杨校尉火冒三丈,举剑向郑刚砍来。而百姓们都恍然大悟,明白了柳县令的良苦用心,有几个壮实汉子一见杨校尉砍人,就拿起随身所带的器物,高喊着冲上前,要帮郑刚一把。更多的人在呐喊着:“柳老爷是好官,不许你带他走。”

而此时的柳县令,急得头顶上冒烟。他本想一人承担这个罪名的,现在一看这么多人加进来,觉得很不妙。杨校尉毕竟是韩知府的人,而韩知府又是当朝权贵魏忠贤的嫡亲外甥。其实柳知县早就知道,韩知府敢于私加盐税,又在各县设立稽查馆,就是仗着魏忠贤这个后台,横行无忌,中饱私囊。谁敢与他作对,必死无疑。柳县令不希望更多的人牺牲进来,他大吼了一声:“都住手,大家听我说!”这一声呐喊,响彻在人们耳中,郑刚和杨校尉一下子住了手,那几个壮汉也停止脚步。所有人静下来,倾听柳县令说话。此时,被捆着的柳县令望着街头的百姓,深情地说:“乡亲们,宝山地处山东腹地,一向是地贫民穷,百姓代代过得很苦。我柳某来此主政,本想能为百姓做些好事,可天不遂人。这次为了私盐,我柳某出的是下策,反而连累了大家。千罪万罪,都在我一人身上。”说着他转过身,对着杨校尉跪下来:“杨校尉,此事全由我主使,我愿承担所有罪责,郑刚他们虽有冲动,也是情有可原。希望我柳某一死后,你能放过他们。”说完站起来,一头向石狮子撞了过去。

郑刚大叫一声扑上前,已经来不及了。柳县令头撞石狮,当场殒命。

所有的衙役,加上大批百姓,都放声大哭。而杨校尉则吃惊万分,呆若木鸡,刚刚还想杀人的剑,从他手中当啷一声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