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吴起在北方横刀立马,威震四方的时候,一个不幸的消息传到了他那里。
楚王熊凝去世了。
熊凝是吴起在楚国最重要的支持者。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吴起在楚国其实很难立足,更别说取得这样的成就了。而现在,这根擎天之柱倒下了,吴起的命运也就此崩塌了。
有人要杀吴起。
想杀吴起的人很多,但并不是那些看不惯吴起的普通人。因为吴起再怎么招他们讨厌,这些人也不至于愤恨到要取人性命的地步。只有那些因为变法,而被吴起剥夺了很多利益的贵族,才有那种仇恨和能力,去谋害一国的丞相。
古往今来,无论哪一种改革,都不可避免地要触动一些既得利益者。改革前,楚国的贵族们可以不用考试和立功,就能当官做公务员;一些贵族子弟可以不用工作,就能按月从朝廷拿俸禄;一些贪官可以吃喝玩乐,就能把钱塞满自己的口袋。改革后,这些人就没有这逍遥的日子过了。当官要考核,领俸禄要受累干活,贪污要坐牢。他们心里的落差很大,便天天在私底下骂娘,把受的“苦难”全部归罪到了吴起身上。他们认为只要让这个罪魁祸首消失,自己就能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熊凝在的时候,他们不敢放肆。而当熊凝一死,他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动手了。
参与行动的有七十多家的贵族,他们计划着,等吴起带兵回到郢城,交出兵符之后,他必然要单独前往熊凝的灵堂里祭拜。那个时候吴起身单力薄,他们这七十家人冲上去定能把吴起撕成碎片。
在黄河岸边,吴起还没来得及回家看一看父母的坟墓。收到讣告的他就不得不立马带兵回楚国了。此时的他还不知道有人已经准备在灵堂上杀他了,他和往常一样,交出自己的兵符,卸下自己的戎装,换上了一套丧服,独自一人到熊凝的灵堂去祭拜。
灵堂内外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人,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是假装哭泣,还有的人则是鬼鬼祟祟地看着吴起。吴起肃穆地走到熊凝的灵位前,开始上香祭拜。此时,那些要杀吴起的人已悄悄掏出了藏好的弓弩,将箭头对准了吴起。
只听一声弓弦响,一支箭从人群中射了出来,正中吴起的后背。吴起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一摸后背,鲜血染红了手掌。他连忙回头一看,灵堂内外的人群已经乱成了一团,一群人大喊着要杀了吴起,正气势汹汹地拿着兵器往他这里冲来。
吴起知道自己今天是没法活着离开了。想当初年轻的时候能一人砍杀三十人,但如今自己是头发花白、力不从心了,而且手中也没有一件兵器,是没法打赢这帮王八蛋了。但是,他心中的那股豪气仍然存在,他吴起是不会那么容易就倒下的。
我吴起今天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你们这些混蛋当垫背!
吴起奋力拔出了背上的箭,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躲开了其余的飞箭。他匆忙跑到了灵堂的后面,将那支箭插在了熊凝的尸体上,然后伏在熊凝的身上大喊道:
“群臣叛乱,谋害我王!”
那些叛乱的贵族们紧跟着冲了进来,他们见吴起在楚王的尸体上大喊,慌乱之下失去了理智,将一通乱箭全部射向了吴起。吴起身中数十箭,血流不止。他冷笑着看了看周围的人,终于缓缓地低下了头。
公元前381年冬,一代军神被杀害在了楚悼王的尸体之上,享年59岁。
直到此时,那些贵族中才有人反应了过来,他们射杀吴起的箭有很多落在了熊凝的尸体上。按照楚国的法律,伤害楚王遗体和灵柩者要处以灭三族的重刑。刚才射箭的贵族们顿时恐慌地大叫,纷纷丢弃兵器逃跑。
但是他们已经逃脱不了了。新即位的楚肃王熊臧闻讯,立刻下令追究这起事件的责任,搜捕那七十多家大闹灵堂的贵族,剥夺他们的爵位和封地,并将他们连同三族的家人全部斩首。因此而被杀的人高达数千人。
吴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自己的仇人也一并带入了地狱。
吴起直到死去,也未能回到家乡见见自己的父母。那句不做卿相便不回卫国的誓言,竟让他付出了沉痛的代价。
而他在楚国呕心沥血的变法,最终也随着他的死去而付之东流。新任楚王熊臧厌恶吴起,将吴起的尸体车裂,并驱逐了他的家人。在保守派的要求下,他又逐渐废除了吴起变法的措施。泱泱楚国,令人惋惜地失去了一次强大的机会。
然而,吴起留给世人的遗产并没有随之而去。他主持修订的《左传》成为了不朽的历史典籍;他撰写的兵法著作,被后人整理为《吴子兵法》,与《孙子兵法》齐名;而他在魏国和楚国的一些政治理念,成为了法家效仿的典范。后来的商鞅更是视吴起为榜样,在秦国变法时借鉴了一些他的做法。
而受吴起影响最大的莫过于魏国。吴起为魏国制定了一套新型的军事制度,培育了众多优秀的将领,更为魏国训练出了一支能征善战的精锐部队。所以在吴起离去后,魏国在与列国的征战中仍然保持常胜的战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