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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B小姐记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遇见,趁我还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错过我?

——题记

B小姐载誉而归,铺天盖地的褒奖之词,她灿烂的笑容躺满了这个城市的废旧报纸回收站,随手翻开一张报纸就是她,下一张也是她,下下一张如果幸运能看到她的几张画作的照片,这就是出名的代价。曾经你的照片被你自己小心收藏,然后你的照片被路人践踏被人擦了菊花。

24岁的画家,精通东西画法颇有当年郎世宁的宫廷遗笔的痕迹,更何况她当年20岁时模仿了郎世宁的《百骏图》,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作为艺术家少年成名也就意味着艺术生涯过早灿烂后的江郎才尽,业内同行也免不了私下里发表下嫉妒的感言:“B小姐,恐怕会伤仲永啊。”

然而B小姐此次的荣誉不是一幅画而是一组少年躶体的雕塑,是的,你没有看错也不必去怀疑,画家与雕塑家之间从艺术的角度上来说都是相同的。在国际限时雕塑大赛上,B小姐以不拘世俗的态度和思想生动刻画了一群第一次面对性而产生各种生理反应的少年。这些作品在登上国内报刊杂志时被善意的打上了马赛克,B小姐面对记者的采访时说:“这组少年的原型,一定会感谢国内新闻媒体同志们的良苦用心的。”

果然没有猜错,这组兼具了私密与叛逆的作品,形象的脸部表情,细腻的肌肉纹理以及身体巨大反应时血管膨大的形状,若是没有近距离仔细观察过怎么可能凭空获得。一时间猜测原型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B小姐的童年时代,少年时代以及青春时代里遇到过的所有男性都被贴上了原型的标签,到底是谁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B小姐在微博上说她打算两周后在洛丽塔画廊开办画展,画展售卖所得将会全部用于凉山儿童的吃穿住行学,其中她在微博贴出了一副画的小样,隐约看上去和获奖雕塑的原型一个样儿,一股浓浓的奸情开始弥漫在这个城市。名人的八卦和隐私是最好的搭讪话题,何况娱乐圈明星们的八卦实在有些炒冷饭了,清纯文艺高贵冷艳的才女则是后起之秀,又没有被人八的衣服都不剩,衣服厚的很大家八的也更加起劲了。

画展第一天,来人爆棚,B小姐说画展收门票一人一块钱,不供酒水不供点心,一切要么自带要么画廊边上的咖啡店自助购买。一切都在B小姐的掌握里,她轻巧的用一句“原型会感谢”顺利的勾起了所有人的熊熊八卦之心,她现在开始只需要等那个人来,等他一句话,等他对她追悔过去的青春岁月,因为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青春。

“B,你曾说过会永远珍藏这幅画的。”一个体型高大的男生在咖啡馆与洛丽塔画廊的狭小通道里堵住了B小姐,他有浓密的眉毛,细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可是却穿着一身好像和他十分违和的黑色西装,就像是个仆人偷穿了主人的衣服,再怎么学都是一股子的谄媚劲。

B小姐看着他一直看着他,抬头看他的头发还算浓密没有秃顶,看他的眼睛依旧视力良好没有近视,看他的鼻子好像没有被人打断也没有成歪鼻,看他的嘴唇依然性感很能撩发人去吻,再看身材应该是穿衣显瘦脱衣见肉的那类,细长的手指泛白的骨节,只是表情有点不善。这种表情按着B小姐对偶像剧热爱的程度,她知道这个男人的下一句开口就会说:“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残忍?”

“我的画很有收藏价值,别人也会珍藏这幅画的,不是吗?”B小姐从口袋里掏出烟,火苗出现的同时青烟袅袅升起,“被这么多人关注的感觉如何?”

“你变了!”这个人就是B小姐曾经发狂一般喜欢的T先生,曾愿为他放弃自己的绘画甚至自己的生命与一切的T先生,“那时候的你那么单纯,那么善良,可是你现在就像个红灯区里的任何一个人,让我觉得恶心。”

B小姐手指夹紧烟,撇头往一侧轻缓地吐出眼圈,又猛的吸了一口再吐出:“我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有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要什么样的男人就有什么样的男人,只有别人讨好我的份儿,没有我去千方百计低三下四求别人的份儿,自在!”

“几年不见你,你好像皱纹多了,皮肤也没以前那么好了。日子过不下去了吗?你看连这套西装都是过时的款式了,好像还是我当年离开你前帮你买的吧。”B小姐想起那些故事,仿佛都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我16岁的时候第一次看你,是在学校的画室里,那时候你脱光了衣服站在那里怎么就没想过会有今天呢?”

T先生沉默了,16岁的B小姐与18岁的T先生,在少年时光的尾巴里相遇,那时他是她的模特儿,她是他生活费的来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的差异,T先生只恨B小姐带着白富美的恶劣态度一点点撕毁了他极力掩饰的穷困人生。

16岁的B小姐拎着一盒国画装备跌跌撞撞的冲进了素描室,6月底的南方城市里屋外烦人的知了声和闷热的空气,炙烤的太阳好像要把人烤成了孜然烤肉一样,你都怕自己一喘息身体的水分就会减少,人肉干总归不大好看。

T先生这个模特儿以沉思者的模样摆立,他不敢动却又好奇这一声噪音的来源,警觉的竖起耳朵听到一个轻快的声音:“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但我保证会和同学们同一个时间上交作业的。”

“那画去吧。”老师也没有多为难这个女孩,“不着急,画画是需要慢慢来的。”

在T先生的视力范围内,他只瞥眼看到一个穿着好像民国学生装的女孩,低着头拿着一只毛笔在纸上画着,“毛笔画人物画,这个人神经病了吧?”T先生对B小姐的第一次印象就是这样,神经病的标签从此再也没有被剥离下来,因为在后来的无数次作为女画家和男模特的相处中,T先生永远都会看到B小姐用一只毛笔临摹出了各种西方宫廷画。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维持在26℃,画室里连着模特老师一共有十二人,只听得到笔与纸在颜料调和下的话语声,画室里的学生只有三个女孩,其中一个还是神经病,另外两个看起来好像是一对拉拉,T先生想这种来画室做模特儿的工作确实不错,不用晒太阳不用出劳力而且收入颇丰,中午还包盒饭,虽然代价有点惨就是要脱光,可是连看的人都不介意他这个给看的人也没有什么好介意了,就好像去大澡堂洗澡大家都是光屁股对光屁股,没办法激情。

墙上的钟打了两下,叮叮咚咚的到了下午两点,这个点是收作业的时候,也是T先生收工的时候,一般不会有人拖堂。B小姐早在打钟的一刻钟前就画完了画,她一直假装还在润色却悄悄的打量着这个第一次见到的模特儿。有腹肌有胸肌,完美的曲线,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喜欢,B小姐发觉自己对这个模特儿有了不切实际的想法,这才第一次见面,难道是一见钟情吗?

这个长长的暑假,每隔一天B小姐就会来画室画画,也不是每次都会见到T先生的,因为老师说一个画家除了要会画人体以外也要会画其他的静物,比如苹果比如一条鱼,虽然他没办法带他们去医科大学的解剖室亲自向达芬奇致敬,但是画画人体还是很有条件的。每次去画室前,B小姐就会纠结很久,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搭什么样的鞋子,梳什么样的发型,她很想引起T先生的注意,今天学习森女系的打扮,明天学习淑媛的打扮,后来又走了中性风,B小姐的衣服换了十八套以后她还是没有得到和T先生说话的机会。

这天B小姐故意拖堂了,她留了一大块的色彩没有画满,老师收了其他人的作业然后看了看B小姐的画,捏着自己的下巴盯了很久:“这块颜色其实不上色比上色更好。”老师看着B小姐以一种了然的眼神淡淡的开口,“没事,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室的钥匙我放在门楣上,你画完把画和钥匙送到我办公室里,记得关门就好。”

老师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看了看还摆着造型的T先生:“T,记得给我照顾下B。”

画室的门被关上,B小姐的画也从画板上取下,那一块她本来就没有打算上色,她很感激老师留给她的机会,她从自己的画桶里抽出一张画,咬着嘴唇涨红了脸递给T先生,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颤巍巍的说:“我,我画的,送你。”

T先生没有收,他对自己这个造型的时间过长表示不满,一分钱一分货拖堂的造型必须有拖堂的费用,可是他不敢对老师说这样的话,他怕他丢了这份兼职。他并不讨厌这个像神经病一样的女孩,但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到底画完了没有啊?”

B小姐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她脸上忐忑的表情转为惊讶然后又充满了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其实画完了。你很累吧,不用那样了。”说着伸手去拉T先生的胳膊,“我帮你拿衣服吧。”

T先生甩开B小姐的手自己拿起一旁的衣服快速的穿起来:“你画完了,赶紧走吧。”

“可是,可是,”B小姐发觉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所有都是那么的让你痴迷,他穿衣服时候的样子,胸前的肌肉突突的样子,甚至是他对她不良的态度都被B小姐解读成T先生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害羞不会表达只好以讨厌来代替。心里像装上了永动机一样,无休止的运动着叫嚣着,爱他就赶紧表白啊。

B小姐在一秒钟内好像经历了一场无比艰巨的马拉松,到了终点的时候她打算一鼓作气刚要抬头开口却发现画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要送给T先生的画上粘上了T先生不知名的鞋印。B小姐怅然的望着门口,门开了又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留下。可是B小姐觉得这只是T先生状态不好,谁让自己故意拖堂害得他那样又累又苦呢?她觉得自己想明白原因了,赶紧的跑到窗口往下张望,正好看到T先生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往外走。这一天的太阳居然那么温和,这样的场景免不了让B小姐想起一句话:那年阳光正好,你穿着我爱的白衬衫,你就这么不声不响的驻进了我心房。这话极度矫情和做作,甚至让多年以后的B小姐也无比唾弃年少的自己无知到了极点。

B小姐很开心,无论如何这是第一次T先生和她主动说话了,而且还关心她的画是不是画完了,虽然他看起来有点小脾气,可是有脾气的人才是真正的一个人,她才不会喜欢讨好自己的人,她就喜欢这么真实的人。B小姐觉得自己太幸福了,蹲下来捡起那张画小心翼翼的擦去印在上面的鞋印,像抱住一颗随时都会碎掉的鸡蛋那样抱紧着那张画,闭上眼想象着T先生知道自己喜欢他时的表情,他一定是先很惊讶,然后激动的掉下眼泪,再接着就会温柔的吻住自己的唇。这样的场景实在是太美妙了,B小姐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有些微烫,有些少女怀春时的娇羞和不好意思。

这天夜里,B小姐做了一个美梦,她梦到有一天T先生骑着一匹白马带着骑士的宝剑向她走来,然后下马单膝跪在地上,从修身华美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问她:“我最亲爱的B小姐,请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B小姐迫不及待的握住那枚戒指拉住T先生的手,激动的满脸都是泪水抱着T先生说:“我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

白色的婚纱,长长的拖尾,伴着《结婚进行曲》的祝福,B小姐终于与T先生手牵手发誓彼此永爱对方不离不弃,T先生抱着她长长的一个深吻,让她觉得自己幸福的昏天黑地,就算此刻死去都不会再有遗憾了。

他们会有一个聪明的孩子,有一天T先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搂着B小姐自己,在浪漫的法国香榭丽大道上散步;有一天他们老了,也会彼此握着手在公园的长椅上相互依偎着享受秋日阳光的照耀,就算是要死他们也要一起死,B小姐怎么可能自私的让T先生一个人孤零零的去天堂呢?她要陪着他,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场华丽的梦毕竟有醒来的一刻,满怀着对未来的期许,B小姐想毕竟他们以后要有那么多的一起,她不能对他太着急了,他像是一个慢热的人,一点点的挤入他的心房,然后他就会再也离不开自己了。这年夏天的暑假,B小姐每次去画室总是会带着满满的两大桶酸梅汤,她会提前去画室等大家到来然后把酸梅汤分给大家喝,她不想表现的太过明显,所以除了T先生其他人都是这场示爱里的陪衬罢了。

T先生会和大家一起接受B小姐的好意,大家都说B小姐家很有钱,家里几代都是画坛名家,家里人随便画上几笔就是一副价值不菲的画作,所谓一技在手吃穿不愁说的就是B小姐这样的人家。对于有钱人的免费供给,作为普通人谁都不会多想和在意,白吃的总是不亏自己。T先生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所以B小姐问大家下次还想吃什么的时候,T先生总是迫不及待的说:“下回带点糕点吧,下午大家也很饿的。”

“那你要吃什么糕点呢?”B小姐很激动,仅仅因为一碗酸梅汤就换来了T先生对自己的主动,“只要你说,我一定能找到的。”

T先生想了想,才想起几天前听人说的什么提什么的,听说很少又很贵,他理所当然的要尝试这个:“那什么,提什么拉的,听说很好吃。”

“提拉米苏吗?”B小姐惊讶的看着T先生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了,“是不是提拉米苏?”

T先生之前只听过个大概,现在听起来好像是这么回事:“好像是的,有买的吗?”

“你真的喜欢吃提拉米苏吗?”B小姐不确信的又问,“有点甜,很多男生都不喜欢吃的。”

“我喜欢吃甜的。”T先生觉得这个B小姐真的有点神经病的样子,不过是说了句提拉米苏她就开心的像什么样,真是怀疑她的智商是否正常,可是这样的话T先生没有说出口转而又换了副亲近的语气,“你喜欢甜食吗?”

“喜欢。”B小姐低头答了句又回到了坐位,她心跳加速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说一句正常的话了,只能以沉默不语来掩盖自己的失态,她要做一个完美的人在T先生的心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下一次上课的时候,大家都收到了B小姐带来的提拉米苏。如此往复,T先生吃到了许多他想要去尝试却没钱尝试的东西,这样不劳而获让他对B小姐的智商更加的怀疑,而怀疑的结果却加深了他对她利用的念头。对于所有未知世事深浅的女孩,没有不伤害的道理,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实在是太浪费了。

9月T先生成为了大一新生,而B小姐进入了苦逼的高三,作为一个艺术考生,她所有的精力都被绘画所占据。B小姐的家人希望她能去意大利继续油画的学习,但是T先生留在这个城市里,B小姐理所当然的拿出了年纪还小的理由,坚持要求在国内修完大学后去意大利进修。理由无比冠冕堂皇,家人也觉得把基础功底打夯实了,再去意大利有了年龄的增长和对生活的感悟,对一个画家的创造也许是一件好事。

T先生对B小姐开始热络起来,邀请她去他的家乡写生,那是个风景如画还未开发的山村,有漫天遍野的野雏菊,还有高耸入云的美人桉,有潺潺不止的山溪,当然还有T先生描述的美好童年趣事。与自然的亲近意味着一个画家对生灵的崇拜,一阵风一场雨都是一次难以摹状的灵感。

10月国庆节,B小姐一个人跟着T先生去了他的家乡,这个发达南方城市下的破旧小镇,多次转车又长途颠簸,甚至到了镇上都没有车子前去T先生的村子,徒步前行,可是B小姐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她自己背着画具,T先生帮她拉着行李箱,像打了鸡血一样谈天说地,大多数的时候都是B小姐在对T先生说那些她小时候去国外旅行时的趣事,比如在法国卢浮宫里看到的那些名画是如何的精巧和美妙,比如意大利文艺复兴时的那些故事。T先生以一个倾听者的姿态存在,偶尔技巧性的提几个没有实质性的问题。

“这里真美。”B小姐随手从路边摘下一朵野花,轻轻的嗅了嗅然后握在手里,“T,你能在这样的地方长的真的好幸运。”

“呵呵。”T先生应付了一句,“嗯,这里很美。”

“有城市里没有的鸟语,有城市里没有的空旷和寂静,还有城市里没有的平和。”B小姐欢快的在还不算泥泞的路上奔跑,偶尔回过头看着T先生,“我爱这里的一切。”

T先生走在后面,他也不知道那天怎么突然就邀请她来了这里写生,也许是因为她给他的那个电话,她想要去一个别人没有去过的地方,她不喜欢被太多人路过的风景,她说她喜欢宁静而温馨的地方。16岁的怀春少女,T先生能明确感知出B小姐对他的喜欢,但是他更能明确的是自己并不喜欢这个B小姐。

B小姐对T先生的家乡产生了浓烈的爱,因为淳朴因为自然,每一步都能看到一处风景,时刻都能在植物成熟的气息里得到心灵上的慰藉,这些都是画廊里无法给与的灵感。B小姐在T先生的家乡待了一周,临走的时候给了T先生的父母一千元钱,说是这几天里的吃住的费用,当然还有T先生陪着她去外面的辛苦费。推脱了一番T先生的父母接收了,笑意盈盈送走了B小姐,还说让她明年再来。

B小姐在T先生家的七天,她辛苦的把自己的喜欢伪装起来,她知道早恋是不被允许的事情,像T先生这样的人家更不喜欢了,谁也不想在孩子没有大学毕业前再额外的花一份恋爱费用,这对整个家庭的经济将会带来一阵剧痛。B小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她只是比同龄的人稍稍慢了一拍。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状态,T先生继续他的学业,B小姐为她的艺考而奋斗,他们之间没有再联系了,好像彼此从来没有遇见过一样。B小姐偶尔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会想起T先生对她的笑容,阳光灿烂,像田野里肆意开放的野雏菊,美丽的让人无法忘怀。可是B小姐始终记得在T先生家里偶尔听到的那场对话,T先生的父母说:“像B小姐这样家世的姑娘是不会喜欢T的,就算B小姐喜欢,B小姐的家人也会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与其今后让她的家人阻止T先生的前途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在一起,还没开始的就不要开始了。”

B小姐也还记得T先生说的话:“我不喜欢她,但是她家有钱。”

有时候有钱就是个幌子,爱不爱和有钱根本没有关系,就好像B小姐自己这样她知道T先生不爱她,但是她爱他这就足够了,也许有一天T先生会被自己的爱所感动呢?这样的想法一直持续着,第二年的国庆节B小姐又联系了T先生,理由很简单:“Hi,T我想去你家乡写生,一起吧?”

第三年的国庆节B小姐又联系了T先生,理由持续的简单:“我要去写生。”

B小姐从16岁的怀春少女长成了19岁的小青年,她看着T先生换了几茬女友,甚至有一次T先生跑来问B小姐借钱,说是他的女友怀孕了需要打胎。B小姐记得,那个清晨她去了T先生所在的大学,在校门口看着T先生扶着那个女生送她们上了出租车。

B小姐问:“他不陪你吗?”

那个女生摇摇头带着点哀伤的情绪:“他怎么可能会陪我。”

“噢。”B小姐没有再说话,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料到了,T先生是他们大学的风云人物,长的帅气嘴皮子又滑溜,有无数的女生把他奉为了男神,对于男神总有那么多的姑娘愿意躺在那里等着被临幸,然后带着被临幸的意外继续躺在另一张床上被一个冰冷的器具挖走一团血肉。B小姐想万幸自己只是痴迷他却没有痴迷到脱光了衣服等着他的地步,如果自己也像那些姑娘那样勇敢,可能此时此刻躺在手术台上就是她自己了,原来不是所有的懦弱都是不好的,偶尔也算是一种保护吧。

人流的费用都是B小姐出的,T先生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一年在B小姐陪同那个姑娘去做人流手术的那天T先生大学毕业离开了这个城市,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对于B小姐来说,这像是一场嘎然而止的戏剧,她对结局很在意很着急,可是着急没有用,在意也没有用,因为你找不到那个人,而她终于开始怀疑自己对T先生的爱是否值得了,值得为他的一次次的意外买单,她到底有多爱T先生?

第四年的暑假,B小姐意外的收到了T先生的电话,电话的内容很简单,T先生问B小姐是否还要去他的家乡写生,B小姐说要去。两人也没有再其他的约定,一个问一个答,B小姐发现自己对T先生失踪的一年里的事情毫无兴趣,可是T先生却忍不住和她絮叨。

B小姐皱了皱眉头,理着自己手中的行李箱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我正忙,到时候再说。”

三天后,B小姐收到一个拍卖行打来的电话,询问她那副临摹的《百骏图》是否真的要拍卖?B小姐抓着电话有些纳闷,那副临摹郎世宁《百骏图》的作品,她一直都没有拿出去做装裱,甚至她都把这当作是一个练习根本就没有要售卖的意向,更何况是临摹的不是原创。是谁把这幅偷走了又要卖了,B小姐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是谁这么缺德。她回拨了拍卖行问是谁把这幅画送过去的,拍卖行反馈说是个年轻的男人,外貌年龄甚至是说话语气都是T先生无疑了。

T先生偷了B小姐的画,居然还没有篡改画作者,这是件十分头疼的事情,B小姐告诉拍卖行这幅画她卖了,她想知道底价是多少,会被谁以多少的价格买走。她更想知道的是,T先生又惹了什么麻烦需要到偷画卖这境遇了,她觉得好笑,就好像第一次T先生说提拉米苏时,一副完全没有见过世面又故意表现不屑的模样,活脱脱的小人一个。B小姐想自己当年怎么那么无知呢?看他长得好看就以为心也是好的了,把他的所有卑劣的行径都自我催眠成另一个深刻的爱的表现,甚至把T先生不断的换女友也理解成他对自己爱的另一种阐释。

时光又回到多年以后的洛丽塔画廊和咖啡馆的通道上,那个曾经在《百骏图》卖出高价后迫不及待的来联系你,说爱你,又顺手带走好几张画的男人,那个曾经意图侵犯你以此要挟的男人,落魄的穿着旧衣重复的说着爱你这样的词汇,好像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戏子只会空乏的背诵台词却没有相应的表情和语气。

“真要是那么爱我,你应该声泪俱下的抱紧我哭述说这么多年对我的爱,那么深那么痛,得不到又不敢企盼,怕配不上我又怕我被别人欺骗,你就这样担忧又害怕的过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我回国了,却发现距离那么远,可是你爱我啊,所以你还是来了,说一句让我动心的话,说一句让我能重新爱上你的话,指不定我就真的过往不究又爱你了呢?”B小姐丢了香烟,十厘米的高跟鞋狠狠地踩在了上面,“我相信,你能说出来。”

“人生是一场盛大的遇见,趁我还爱你,你可不可以不要错过我?”T先生的表情立马丰富起来,眼泪说流就流好像被开了闸的水龙头,一个伸手就把B小姐抱在怀里,“我是说真的,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

B小姐的脑袋里缓缓的流过那些过去的画面,他们从来都没有拥抱过,这是第一次也将会是最后一次,B小姐淡淡的说:“可我不爱你了。”

两人没有分开,T先生始终抱着B小姐,没有说话也没有流泪了,静默的像是完成一种仪式,是对彼此青春的最后纪念吧。

“可我不爱你了。”T先生重复咀嚼了这句话,他看着B小姐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深深的刻进脑海里,“你会后悔放弃我的。”

B小姐悠然转身,高跟鞋在通道的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笃笃声,一切都会过去的,就好像她不再那么热爱画画,转而热爱雕塑一样,人的爱有一天也会变的,我们错过的也许不是那个人而是我们永怀遗憾的青春,我们爱的可能不是那个人只是那一场无法重播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