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商场里几乎没什么顾客闲逛，于是乎各个服装公司开始想尽办法做促销活动，买送、买减、搞酒会，要么就在展台上摆几个花花绿绿的本子或者一个旅行包，口号打得特别响亮：“满3800送本子一个、旅行包一个。”每次路过，我都不禁嘲笑道：“这些个鬼把戏只骗得了消费者。”但是为什么还是会有顾客愿意花3800大洋买几件衣服去换本子和旅行箱呢？商家早就把消费者的心理抓住了，所有的人都有一个坏习惯，就是爱贪小便宜。
我们品牌把前几年的款式拿出来要搞特卖，原价三、四千块钱的衣服打完五折依然还要一、两千块钱，更何况这些旧款年年都拿出来打折，好多老顾客都认得这些旧款了。俗话说：“剩饭炒三次，狗都不吃。”何况是精明厉害的消费者。
特卖摆在了中厅的位置，以前这里的品牌因为生意不好拆柜了，又一直没有新的品牌进来，于是百货公司将它暂时作为特卖的场所。弄了一个晚上才把旧款交接完、上柜、做陈列、再把POP一摆算是开业了。
一上午连只苍蝇都没有飞进来，我站在特卖场上连打了三个哈欠，对面柜台是个英国的品牌，但不是总公司直营，而是给代理商做。
那些营业员一个个站得笔直的，脸上的彩妆简直比一楼的卖化妆品的妹子抹得还要浓，她们从来都不穿工作服，而是穿着自己品牌的衣服，俗称秀模。
一双双黑色的高跟鞋踩着，一排排地站在店门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又是鞠躬又是喊口号，那架势不像是在迎宾，倒像是在搞新兵训练仪，按我们店长的话说：“只差冇[114]对顾客喊爸爸妈妈好了。”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总算看见一个营业员带着顾客来买单，迎面又碰见他们的经理气冲冲地从旁边走过，还骂骂咧咧地说道：“我真的不想呆在这个店里监视你们做销售，如果上午不是我来了，你们还要不要开单？”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你们这品牌怕是也不太好做噢？”我开着玩笑地问着这个送顾客买单的堂客们。[115]
“嗯咯，你刚才瞧见了我们的经理吧。唉，一天到晚不是主管呆在店铺里面就是经理呆在店铺里面，生怕我们偷一丁点懒。”堂客们[116]愁眉苦脸地低着头，又上前把顾客把身上的新衣服整理好。
“工资应该很高吧？每天开早会报名次，你们都是排在一、二名。”我试探性地打探着她们的薪水，明问怕引起她的误会。
“哪里高？也就三千多一点而已。”她送完顾客，站在一旁和我聊着天。
“那也可以了嘛，淡季能拿到三千多算是高工资了，我们有时候没完成销售目标，扣完五险一金后连两千块钱都不到呢。”
“钱是多了一点，但是你不晓得我们压力大，而且我们主管经理策[117]死人，从上班开始我的脑壳就炸开了锅，稍微没做好一点，就要挨骂。这钱也不好赚！”堂客们[118]尖起喉咙，连连抱怨道。
“高薪无长寿！不过你图一头想，工资高，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话刚说完，这个堂客们[119]突然神神秘秘地凑到我的耳边，一脸焦虑地说道：“你晓得什么咯。唉，真的是压力山大，我都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每天这种紧张的工作状态搞得内分泌严重失调，老公都催我去医院里检查，可是又请不到假，没时间啊。”
她指了指柜台里面，小声说道：“你看，我们的手机都被主管锁在抽屉里，不准我们拿。上班不准说话，不准聊天，哪怕喝口水，上个厕所还要报告之后才能去。”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那些营业员的脸上堆满了笑容，陪着一位试穿衣服的女人，那模样不像个营业员，倒像个保姆，又是低腰点头，又是端茶倒水，只差没半跪在地上给那个女人脱鞋子了。
到底代理商公司不好做，工资虽然拿得高，可是比一般的品牌要辛苦。我曾经听楼面主管讲他们这个品牌为了一笔稍微大一点的单子，陪着顾客逛街，提着货到处跑。只要没有完成今天的销售任务，喊得应要挨骂，店长天天被主管骂得躲在仓库里哭。
并且最不好的一点就是货品上的差异，公司直销的话，什么季节到什么货品都会上架，并且有专业的陈列师进行搭配，向员工讲解今年的流行趋势与卖点，好让员工向顾客推销。但是代理商就不同了，他们不会按画册上的货品进行上架，而是自己估量着今年大概会走什么流行趋势，哪些款式大概会热销，然后自己定货。可惜的是卖家的眼光不好，很多货品根本销售不出去，堆压在仓库里。
这时候主管就会压迫店长得把这些货品销售给顾客，店长就会压迫员工，要她们想尽一切办法，把货品推销给顾客。有时候你去逛街，听见营业员天花乱坠地吹嘘衣服是什么意大利的剪裁、德国的料子、韩国的手工刺绣等等。告诉你，可能冇得[120]一句话是真的，都是为了把它买出去瞎编的。
看着她满脸哀愁的模样，我心想：“给我一万块钱一个月，都不会去。这种地方太没人情味了，简直不把员工当人看。”
有时候我从他们柜台路过，看着他们主管的模样都气不过，一个大男人站在柜台前要么就嚼着槟榔，痞里痞气地跟员工讲黄色段子。要么就是心情不好，抓着员工一顿乱骂，拿他们当出气筒。
我本想安慰她几句的，嘴巴还没张口，她们的主管就从店铺里站出来一声吼道，把她叫回店铺里开始上思想政治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