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我的葬礼(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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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百战百胜又百战百败的双子座女人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的,因为我是她唯一的一个女性朋友。

我们相识于就业前那段无知无畏的岁月里,然后十年失去了联系。在我所有重新取得联系的朋友中,她是唯一一个令我大出所料的人。

十年前,她不到二十岁,她用三天时间给男友织了一件无懈可击的羊毛衣,用十多分钟时间做了一道水平高于馆子的清蒸鱼,她喜欢买衣服,喜欢镜子,喜欢闲聊,闲聊说的都是她的男朋友和未来的家,她说她的男友毕业后会在政府单位里工作,到时候她在家里专心当贤妻良母就好。

十年后,她约我在酒吧里见面,我到的时候,她没有立刻站起来,而是把烟从嘴里拿下来,架在烟灰缸边,翘起食指又轻又快地弹下了烟灰,指甲油是暗红色的,和她嘴唇一样,是红玫瑰在夜灯下的颜色。

蓬松的长头像云朵一样飘在身后,几缕像被风吹散了,淡淡地飘在胸前。她笑,嘴角朝上轻轻弯起,像月牙儿一样。眼角里的光,就算是给女人的,也是媚气逼人的。

她的妖媚之气说明了一切,她不是贤妻良母。

我感叹到,你跟我们所以为的太不一样了。她嘴角朝上一弯,轻乎乎地一笑,说:“我知道。我和你们一样,原以为我是那样的女人,相夫教子,居家的平凡女人。事实上,我过了七年那样的日子,然后被一个男人改变了。他把我的生活带向了一个截然相同的方向,然后我再也回不去了。”

那是什么样的男人?

“一米八的个头,阳光灿烂的笑容,年轻,比我小,他的爱纯真热情,无所顾忌,总而言之他给了我一个女人所要的一切。他让我忘记了我所在的世界,我的丈夫,孩子,父母亲戚,传统道德。那种感觉太美好了,让我不顾一切。”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欲望号街车》里的费文丽和送报小男孩新吻的一幕。但其实我的感受是错的,令双子座女人不顾一切的其实不是因为男人的年轻,而是因为她对爱情的向往。所有女人都向往真正的炙热的令人熊熊燃烧的热情,她只是勇敢地迈出去了脚步而已。

那么,勇敢的双子座女人抛家弃子奔向爱情之后的命运会如何呢?

一年之后,我又遇见了她。

妩媚之气仍在,但却是悲痛欲绝的。

经过她无畏的抗争,她的婚已经离了,孩子判给了男方。

取得这一步的胜利是异常艰苦的,丈夫的反抗太剧烈了,他轻易与她的父母结成了联盟,还设法找到她男朋友的家里去,与其父母结成了联盟,于是整个世界都成为了她的敌人。

但为了那份爱情,她不屈不挠,咬着牙硬是挺到丈夫签下离婚协议。

然而这却不是胜利。

她逼得了丈夫离婚,也逼不了自己的父母同意她和所爱结婚。她生于一个传统的汕头人家庭,父亲的话在家里意味着一切,而且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所有的幸福都来源于父亲对这个家庭的维持。所以当父亲说出那句话时,她才明白自己是永远赢不了的。

父亲指着家时的大门,说:“你跟他结婚,走出这扇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了!她立刻败了。”

她不能与家人断绝关系,爱情到最汹涌时也做不到。

于是她放弃了结婚的念头,继续经营她的爱情,只是这一切战争已经耗掉了太多的激情,男人是首先开始质疑,然后开始倦怠,然后,他的家庭及他的事业渐渐地成为了借口,终于,他离开了她的城市,回家去了。

她去看过他几次,看到了爱情在他身上慢慢死去的的模样,谁都无能为力。

而她坠得其深,感觉自己永远都爬不上去了。

我安慰她道:“痛苦本来就是爱情的一部分,你享受爱情的欢愉就也必须品尝爱情的痛苦。”

她接受了这种说法。

随后的几年,她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工作中,那个男人和那份不顾一切的爱情就渐渐淡去了,变得了一个她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个传奇的故事。

但那个男人为她所打开的门,就再也关不上了。

想着既然已经为了爱情离了婚又看着爱情死去,她觉得自己如果回到以前就是白活了。既然错,就要错到尽头,把所有的幻想都错一遍。

于是她像一个贪得无厌的猎人,开始了盲目的狩猎行动,目标?没有目标,所有的男人都是目标!

她披着如云的长发,用鲜红的指甲轻轻地抚摸着红酒杯的边沿,听男人吹牛时,嘴角向上弯起月牙的角度,直视着男人的眼睛,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你!”

百战百胜!

只是与这种胜利接踵而来,仍然是败落,与她当初的离婚战争一样,她只是赢得了男人几夜至几十夜的专注,然后毫不例外地离她而去,她如果知足于男人为她留下的礼物或钱应该不会遗憾,但她不能,她觉得自己要爱,要不顾一切的爱,轰轰烈烈把人烧死的爱。他打开了她的胃口,让她陷入了对爱情巨大的饥渴之中。

有那么一个猎物,比较讨她的好,但他爱得平淡无奇,她就开始逼他疯狂。一个饭局里,有个长得比她漂亮又年轻又无知的姑娘,看上了她的猎物,于是和她争起了风头来,几番较量下,她输了。那个姑娘成功地得到了她猎物的喜欢,所以当他喝醉时,那姑娘说要送他回去,他没有拒绝。双子座女人和那个姑娘一起把这个男人送回了家,然后大吵了起来,双子座女人动了武才把那不懂事的姑娘打走了。

几天后,她和猎物约会,发现那姑娘和猎物保持着电话联系,她疯了。她冲回家,把猎物留在她家的行李打了包,当猎物听话地拿走行李时,她又把行李扯落。猎物觉得她不可理喻,就放弃了行李离开,她追到楼下,天上下着大雨,她把他从车里拖出来,他挣扎,她就撕破了他的T恤衫,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楼上有不少人打开了窗户来观看,猎物上身挂着布条,淌着血,滴着雨水,用力推开她,开着车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双子座女人在哭闹了几天才悟出一个道理: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到最高处就是娶她为妻。这是她所有饥渴的症结,那些爱她或是她爱的男人,都没有娶她的打算。

于是她决定打一个要娶她的男人。

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个长相平庸能力也平庸的男人,被她引诱后,用一种怯生生的劲爱着她,把能拿出来的好都拿了,她开始感觉满足,她搬到了他那儿同居了起来,奔着结婚的大方向去了。

四个月后,她又发现了不对劲——这种爱情跟她和她的前夫,有什么区别?!她的前夫,就是这么一个男人啊,平庸坦实地爱她,满足于油和米的生活,不求进取,没有激情,只有温存和可靠。

难道说,她走过了那以多条路,经过了那么多,还是让爱情回到了原位?!

发现这一点后,她几乎得了忧郁症,但作为一个勇敢的双子座女人,她不服气,于是开始用尽一切办法逼这个男人上进,她控制他所有的衣食住行,进入他的生意圈,她要他成为一个有钱又有品味的男人,好让她疯狂地爱上他。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因为她的能力抢了他的风头,他的生意变成了她的生意,他成为了助理,心就离得她越来越远了。

当她提出分手时,那男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从始,双子座女人的爱情就失去了目标。

她全力地工作,很快就觉得累,有时候她把儿子叫到身边,尽心照顾他,想弥补自己当年割下的伤,然后发现最好的良药竟然就是回到前夫身边一起照顾儿子,前夫一直单身,似乎在等她回来。

于是她这么做了,搬回了前夫也是她曾经的家,当然是一个人住一间房,但在表面上要两人都在努力扮演一家三口的模样。

几个月后,双子座女人又坚持不下去了,天天跟一个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男人扮演夫妻,且没有任何性生活,这种感觉让她一天比一天忍无可忍。于是,她第二次离开了那个家。

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她又一次醒悟:这是这个城市的问题,一个只有一种男人,只有一种命运。于是她开始旅行,寻找另一个世界的爱情。

在旅途中,她俘虏了许多男人,却无法把他们带回家。

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回家,但她遇不上一个肯跟她回家的男人。所以每一次旅行,她只过不是多了一些微信好友而已。

每一次的醒悟后紧接的就是新的迷茫,就像她的胜利紧接着失败一样。

她总告诉我:一个人了,现在真的是一个人了。

好了,现在我已不在人世了,告诉我,告诉你得到那炙热的爱情时的真实感受,真的那么甜美吗?甜美到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吗?

好吧,当时是的,在缠绵时尤其是的,恨不得时间停止。

但你猜怎么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回想起来,觉得最甜美的却不是他,不是那个让我不顾一切的爱情。而是我的前夫,我们谈恋爱的感觉,那种我就是要嫁给他,给他生一个小孩,过平常生活的感觉。那最甜美,最回味悠长。

我不知道为什么婚后我会变成那样一个疯狂的女人,也许是魔鬼抓走了我的心。也许因为我是个双子座,心里有一个天使,也有一个魔鬼。

我想明白这些时,其实很努力地想回到前夫身边,想复合。但是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他们快要结婚了。

爱情就是一场灾难,是吗?

世界就没有让人疯狂又给人婚姻的男人,老天爷只让选择其中之一,太残忍了。

我的爱情,是个悲剧。

悲剧不是我失去了他,而是我失去了爱情。

我能对你们说什么呢?如果你未婚,去疯狂地爱一个男人吧!如何你已婚了,就让疯狂的激情活在梦里吧!

就这样了。

好了,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