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专栏我的葬礼(千种豆瓣高分原创作品·短故事)
41787600000011

第11章 郁韵的爱情名利场

从硬件上看,郁韵是普通的,脸太宽,眼睛小,个子不高。

从软件上看,郁韵是美的,因为巨蟹座的心思细腻和多愁善感使然,又加上披肩长发和飘逸长裙,令郁韵有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那天她用右手托着别人送给她的一个青苹果,沿着街边慢慢地走,腰轻轻地扭着,微风拂着长发和裙摆,带来淡淡的香气,给人她托着一朵莲花的美丽错觉。

我完全被她的背影迷住了,认定了她就是所有中国少年的梦中情人。

她就是郁韵,被她的背影迷住那天,我还不认识她。

然后在没见过郁韵之前,我已经听说了她的名字和故事。

故事是从卢克来始讲起的,卢克是那种传说中每到一个城市必然放倒一个女人的情场高手,开始我们对他的这个成绩持着怀疑的态度,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负。然而终于有一天,卢克在一个公共场合放倒了一个女人,从认识到上床只花了四个小时,用事实臣服了我们。

这个女人就是郁韵。

晚饭时候,卢克坐在郁韵的对面,两个人只是通过了介绍知道了对方的名字,晚饭结束前,她和他的对话没有超过三句。晚饭后紧接着去卡拉OK,郁韵花了半小时回宿舍换衣服,把米黄色的连衣裙换了一套白色的抹裙小短裙,散着长发,涂着口红,穿着无数银珠片一闪一闪的高跟鞋,耀眼隆重像个参加颁奖礼的明星。

只有女人明白才能意会到这和男人上战场一样,生死悠关。

卡拉OK厅里有个舞池,在别人一首又一首地唱着情歌时,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中,卢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邀请了郁韵跳上了舞,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从面对面张着手的扭摆舞已经变得了贴身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郁韵的双手已经搭在了卢克的脖子上,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已经开始了忘我的舌吻。

那场景,有人看成了一见钟情的浪漫电影,有人看成了不现责任的纵欲。

在场的女人觉得惊讶和困惑,不知道一向矜持单纯的郁韵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如此激情澎湃;在场的男人只觉得羡慕又妒忌,不明白同为人类,而卢克的泡妞技巧却高超至此。

几天之后,我们发现,郁韵是爱上了卢克,是那种想嫁给他与他共度一生的爱,而卢克只是喜欢她,是那种只想几夜激情的喜欢。

于是,郁韵的痛苦之爱就这么开始了。

五天后,卢克就离开了这个城市,到了一个需要七小时飞行才能到达的城市。

从卢克离开那一刻,郁韵就患上了相思病,而一个月后,卢克已经有了只属于那个城市的临时女朋友,我们都目睹了那亲蜜程度,只有郁韵不知情。

但郁韵不知情,却不能不有所感知,当时和卢克告别时,卢克说他会争取常派来她的城市出差,但一个月过去了,四个月过去了,他仍没有来。而且,他在微信上的回复越来越冷淡了。

郁韵怨啊,但奈何爱更多,却无法不等着他。

知道这个故事却没有见过郁韵的我,却一眼就认出了她。那天我刚到郁韵的城市,在公司的食堂里,上百号人在吃饭,我和同事经过一个桌子,同事停了下来跟一个女孩打招呼,那个女孩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即哀怨,又充满了企盼,又掺了一些喜悦。那是一个恋爱中的少女的眼神,让人心碎。

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就是郁韵了。

因为她从我的同事那儿听说过我的名字,知道我和卢克在一个城市的一家办公室里上班,一周有五天时间是每天见面的。她是多么羡慕我啊又是多么妒忌我啊,同时,从卢克办公室里的来人,就沾着卢克的气息,就好像他的一部分已经来了似的,她就是这么感觉的,所以才有了那样的一眼。

只可惜,接上那个眼神的人不是卢克。不过卢克也许品味不了这么婉转的幽怨和柔情,他是配不上她的,所有人都这么觉得,只有郁韵不觉得,她反对和拒绝所以关于他不好的说法,包括他有了女朋友的传闻,她也拒绝相信。她心里的卢克就是那个激情又柔情的男人,让她在一夜之间就托付了终生并不后悔的男人。

不过我在怜悯郁韵的时候,同时也在猜疑郁韵的爱也许正是因为他的离开,距离产生了美,产生了越来越痴迷的爱。

郁韵开始接近我,她不敢直接问起卢克,只是尽量地多说话,眼巴巴地捕捉我的只言片语,拼凑着卢克的消息,编造着卢克爱她的证据。而我一个字也不想提起卢克。

我认识卢克,他不帅,但有一张特别会讨好女人的嘴,说的都是窝心的甜言蜜语,有一颗滥情的心,不是坏人,但不负责任,而且很清楚的一点是,他根本没有把郁韵摆在未来妻子的角色上,女朋友角色也没挨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经过城市的风流债,他不断这种关系,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可能再去这个城市,可以再续一续这一笔风流债,与此同时,他还希望郁韵能自己猜透这个实情,像他一样享受这个游戏。

而郁韵与卢克相识之前,无论爱情上还是身体上,她都是个处女,无知无畏。

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怎么忍心提起他的名字,但又怎么忍心告诉她实情?

许多时候,我都在替郁韵难过,甚至比她更难过,因为她有爱情支撑着她的梦境,而我没有。

因为卢克的真实我看得清楚,不帅,但有一张特别会讨好女人的嘴,会说窝心的甜言蜜语,有一颗滥情的心,不是坏人,但不爱负责任,而且很清楚的一点是,他根本没有把郁韵摆在未来妻子的角色上,女朋友角色也没挨上,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经过城市的风流债,他不断,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有可能再去这个城市,可以再续一续这一笔风流债,与此同时,他还希望郁韵能自己猜透这个实情,像他一样享受这个游戏。

而郁韵与卢克相识之前,无论爱情上还是身体上,她都是个处女,无知无畏。

这样的一个男人,我怎么忍心提起他的名字,但又怎么忍心告诉她实情?

许多时候,我都在替郁韵难过,甚至比她更难过,因为她有爱情支撑着她的梦境,而我没有。

而因为我总是不说卢克,慢慢地,郁韵就自己拆掉了脑海里那个我和卢克的关联,对我的兴趣也渐渐淡了下去。

不久后,她终于找到了一个最适合跟她说起卢克的人。那是一枚双鱼女,名字里有个双字,我们就一直叫她双鱼。

双鱼比我更早认识卢克,她甚至认识卢克的末婚妻,当然,我和郁韵一样,对卢克有个末婚妻这个消息是一无所知的,直到她告诉我。我一再问双鱼有没有弄错了,因为我觉得卢克不是会结婚的男人。但是双鱼说:可是她一直戴着定婚戒啊!而且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说卢克已经求过婚了。

我真希望双鱼能狠下心来,把事实告诉郁韵。只是双鱼和郁韵这个巨蟹座一样,对男人的感情产生于想象力。而当郁韵向她倾诉对卢克的爱恋和相思时,双鱼就开始认为卢克爱的是郁韵,并开始擅自猜疑卢克和末婚妻已经黄了,然后她就一直全力地迎合郁韵的话题,并搜肠刮肚从记忆里挖出卢克的点滴分享给郁韵。于是这两个女人很快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终于,卢克结婚的消息传来,所有的想象都露出虚妄真相时,郁韵的爱情终于走到了死路。但双鱼作为她的朋友,为她的伤心做出了非凡的努力,先是惭悔了没早日吐露真相,然后开始挖掘卢克的种种滥情故事告诉她,渐渐让郁韵接受了卢克是个烂人不值得她爱的事实,最后鼓励郁韵去考GMAT,去美国读MBA,让事业的成功抹掉爱情的失败,并决定和她一起考,一起远远地离开那个城市。

虽然这个决定对于我们这些碌碌无为的凡人来说,是很不靠谱的,所以我们都预料了她俩坚持不过一个月。谁知道,这两个女人相互鼓励相互较劲地埋头苦学了半年后,第一次怀着去试试的心思去考了GMAT,竟然得了六百分以上,郁韵的成绩更高,差几分就到七百分了。

郁韵是把爱一个人的劲头全投入了无穷无尽的英语单词当中,而双鱼则把拯救郁韵的力度用到了极致。

这个成绩太振奋人心了,让她们产生了更大的计划:一起辞职,找个安静的地方苦读四个月,参加下一场考试,目标是七百分以上。七百分以上就意味着她们可以选择好的大学,她们目标定往了斯坦福大学,争取奖学金,并要走宋文迪的路,通过名校进入名流圈,用自身的能力跃上云层生活,像沙漠里的玫瑰一样,从苦痛中绽放。

双鱼回到了杭州她和男友同居的家,她的决定得到了男友的支持,开始全力学习。但郁韵的计划却遭遇了全家人的反对,她母亲合全家之力迫使她相亲嫁人。

于是双鱼对她说:来我家住吧,我们一起学习。

于是郁韵就搬去了双鱼和男友同居的家。

双鱼的男友开始照顾两个苦读的女人,早中晚饭都包了,抽空还开车带她们出去散心,把对双鱼的一个人的好分成了两份。

双鱼对郁韵的好,是出于对她的心疼,和没勇气早把实情告诉她的愧疚,当然最主要是出于对友谊的信任。而郁韵信赖双鱼,是因为双鱼给她的生活带来新的方向,一想到总有一天她可以高高在上地俯视卢克,令他悔不当初,她就感激双鱼。

然而,这两个女人本以为铁打的友谊并没有维持多久,到GMAT考试分数出来后竟然就成为了敌人。她们的努力得到了好的结果,两个人都上了七百分,都拿争取到了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双鱼的分数略高一些,学校也好一些。开始双鱼以为郁韵不理她是因为妒忌,后来才发现原因没有这么简单,郁韵发了一封绝交邮件给她,然后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那架势跟男人和女人离婚一样严重。

双鱼无法理解这一切,思来思去不得其解,心痛之余只好把所有的一切都归纳为神经病,而神经病是因为失恋,失恋的女人是什么都干得出来,而且都是可以原谅的。于是她就耐心地等待着郁韵来找她。

然而半年时间过去了,郁韵对她的仇恨仍然没有减消。双鱼终于明白绝交并不是因为神经病,而是一个长年累积的决定。

更奇怪的是,双鱼发现郁韵一直都跟她男友保持联系,她去查看了两人的微信通话记录,那些对话基本保持在普通朋友聊天范围内。而且男友完全不知道郁韵已经跟自己的女友决裂了。

郁韵于是变成了双鱼无法摆脱的一桩悬案,于是她把郁韵的绝交邮件转给了我,让我分析。

那是一封很像小学生总结课文中心思想的信,中心思想是我要跟你绝交,三个段落总结,一是指责双鱼虚伪,假装把她当好友。二是她在双鱼家学习浪费了放多宝贵时间去帮助双鱼做阅读理解,但双鱼并不为此感激她。三是她认为双鱼考试那天借她的裙子去考试,其目的是偷走她的运气,并不是觉得裙子好看。最后来了一个小总结:你男友是个好人,你配不上他。我瞧不起你!

一封类似于小朋友玩绝交的信,看得人啼笑皆非。

但我和双鱼一样开始了困惑,这些理由怎么也重也重不到要绝交的份上。因为两人要一直去美国读书,是要相护扶持和照顾的,就冲这一点,郁韵也不该如此。

但有一天,我在咀嚼这些困惑时突然灵光一现,于是我打电话给双鱼说:郁韵一定是爱上你男友了!这是唯一的原因。

双鱼问:她喜欢我男友,为什么要恨我?

于是我给她举了《名利场》小说里的例子,一个商人和好友合作一伙生意,为了利益坑了好友,为了逃避良心的自责,他捏造了一个借口去恨自己的好友,并用这名义与他绝交。

双鱼不相信有人会扭曲成这样,但她一直没有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两年过去了,这种绝交还在继续。

我已经不在人世了,郁韵,你还要继续吗?告诉我真话。你真是爱上双鱼的男友了,是吧!

是的,是的,只有你猜对了,双鱼那个笨蛋永远也猜不对。

在遇到他之前,我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么好的男人。那么体贴,温柔又善良,会做饭,工作努力,还那么会疼女人。在他的呵护下,女人会觉得自己像朵花一样,那天我做摸拟题到深夜,成绩很差,他煮了鲜百合糖水,端到桌前来给我,轻声安慰我说:没事的,喝了糖水,心会甜起来的。当时我的心像晒化的糖果,化了,那天晚上,我哭了。他比卢克好太多了,太多了。为什么在我在第一次恋爱时就遇不上这样的人,偏要遇上卢克那样的感情骗子。双鱼为什么就能遇上?

双鱼一点也不珍惜他,对他总是很凶。如果他是我的男人,我绝不会对他凶。

我知道双鱼对我好,当我当亲姐妹一样,不设防范。可是我没有办法去喜欢她,开始我想我没有她那样的爱情运,那至少有别的运,但我英语明明比她好,考试她却比我多三十分。命运待我太不公了。

他让我完全忘记了卢克,我离不开他的关心了,尽管他给我的是给双鱼的残羹冷肴,但对我而言,已经是场宴会了。

所以我恨双鱼,恨她的好命。恨她把最好的都拿走了。

我要是和她再当朋友下去,我会疯的。把她当成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好受多了。好受多了。

蠢女人啊,你爱他,就表白去。他要是拒绝你,你就再找下一个男人去。你这么转弯扭巴,丢了朋友,也没有得到爱,何苦?何苦?

你爱一个烂人爱得那么用力,爱一个好人爱得那么拧巴,实在是蠢得离谱啊。

去,去,去,把你对卢克的爱用到双鱼的男人身上去,再怎么样,就算伤,也会让你伤得不悔。当然了,之前你得告诉双鱼,你要和她竞争了,然后成为她真正的敌人吧,再然后,就让老天爷去裁决吧。

好了,下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