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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百般相思难收鞘:三嫁终觅美满夙缘

百般相思难收鞘

三嫁终觅美满夙缘

像蔡文姬这样的女子,想来出家当尼姑是最适合她的选择,如果不去出家清修,还真是想不出在那个世界里,有什么更为适合她的归宿了。寻常男子配不上她的才情,富贵子弟沾染了满身的铜臭,书香门第却又比不得她的家世渊博。总之,蔡文姬是处在了一个尴尬而又悬空的位置,史书上说她:“博学而有才辩,又妙于音律。”

这样的女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物,只是古话早已有之:“自古红颜多薄命。”蔡文姬在出嫁后,生活曾一度幸福美满,她的丈夫卫仲道才华横溢,对她也是恩爱有加,但可惜只一年时间,卫仲道便染病去世,蔡文姬也被人冠以克夫的恶名。这个女子在婚姻受挫后毅然离开婆家,可厄运却没离她而去。

她离开婆家不幸被掳去了南匈奴,被迫嫁给了南匈奴的左贤王。蔡文姬这样才华横溢、小家碧玉的女子却在那苦寒之地和那位虎背熊腰、不解风情的王爷成了夫妻,生活在和她开了一个玩笑的同时,也将未来的光亮熄灭在了那黑沉沉的现实之中。

在南匈奴的那段日子恐怕是蔡文姬人生中最黑暗的岁月了。虽然没有家长里短要她操持,身为人妇的蔡文姬却是不幸的。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女子,该如何忍受异乡异俗的生活痛苦。而且就算是塞外的生活再怎样无忧无虑、衣食无忧,也难以抵消心头对故乡的思念之情,更何况来到这个遥远的地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蔡文姬在南匈奴度过了十二年的凄苦生活。能够为她解忧的,恐怕只有那深深烙印在心中的中原文化了,在风吹沙起的日子,蔡文姬对于眼前的悲惨境地满腹愁怨,无处诉说,只能诉诸纸笔。

西方有位哲人曾经说过:“苦难生活是创作的源泉。”所以,蔡文姬只能写诗作文,这些文字自然也成了她在匈奴的那段日子里单薄的依靠。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胡笳十八拍》节选蔡文姬

这是蔡文姬回到汉朝时所做的。生于乱世的蔡文姬深受其害,随同难民流亡的道路全是坎坷,烟尘中,匈奴将她俘获,为了气节,她苟延残喘,这样的遭遇无人可以诉说,就算心伤而死也无人知晓。对于生命的无常作出的悲叹,天地的不垂怜令她在颠沛流离中学会了坚强,只有当吹响胡笳的时候,才能让她觉得心情稍微宁静片刻。

在蔡文姬为南匈奴的左贤王养育了一双儿女之后,接到了曹操将要接她回中原的消息。对于多年思恋故乡的蔡文姬来说,能返回故土自然是喜上眉梢,但离开匈奴就意味着要离开左贤王,离开她的子女,这对于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的蔡文姬来说,又是撕心裂肺的痛楚。蔡文姬大概也是怀揣着这样的矛盾心理最终选择了踏上返回故里的路途,而也正是这样的心情让她写下了传唱千古的《胡笳十八拍》。

胡笳是匈奴人常吹的一种乐器。在南匈奴的那十二年里,蔡文姬也学会了吹奏胡笳,但是当她离开这片一直试图想远离的土地时,才知道时间真的可以将一个人的生命浸透,当你在一片土地上生活得太久时,你的回忆就越厚重。所以,蔡文姬虽然选择了返回故乡,但她的人生注定残缺,因为她的大半记忆都将随着她的血脉一起永远留在了匈奴。

蔡文姬带着忧伤的心情回到了中原,幸福的生活似乎在向她招手。她的父亲蔡邕因为当过曹操的老师,而今曹操大权在握,出于感恩之心,他将蔡文姬接回中土。同时也是因为他出于爱才之心,听闻蔡文姬文采斐然、才思敏捷,才会接她回中土。蔡文姬在返回中原后,曹操做主将她许配给了田校尉董祀。

然而命运却始终不肯放过这个可怜的女子,在与董祀相伴的日子里,蔡文姬并没有得到幸福,早年经受过的种种挫折和对远在他乡的儿女的思念之情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而这一切在董祀看来却又是不可理解的,所以他们的生活并不美满。

蔡文姬一生三嫁,命运多舛。她的一生似乎是注定留不住男人的,也留不住命运的垂青。如果一生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蔡文姬或许会在董家孤独终老,郁郁而终。但命运不可遏制,带领着蔡文姬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渺然不可预知的未来,董祀因为犯下错误,曹操要将他斩首示众。此时,蔡文姬却作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来到曹操面前为她的丈夫求情。

按说蔡文姬和董祀之间是没有多少夫妻情分的,但或许是因为蔡文姬经历过太多的人世间的生死离别,所以她不愿再见到身边人的离她而去。当时正值隆冬时节,蔡文姬蓬头垢面,衣衫单薄地来找曹操。看到当日恩师的女儿如今这般模样,曹操心中一定也是很不好受的。所以,在蔡文姬开口提出让他饶恕董祀一命的时候,一向办事独断的曹操竟然法外开恩,将董祀放了。或许是因为蔡文姬受过太多的苦难了,当她泪流满面地提出这样一个请求时,已经由不得曹操不同意了。

于是,董祀就这样活了下来,好像一个奇迹,却是真实地发生在了这个男人身上。至此他才仿佛看清楚了他一直忽视的这个女子身上蕴涵了多大的力量,在危难面前有着多么坚毅的胆量。至此他才看懂了这个一直在他身边少言寡语的女子心中其实是充满了爱和温情的。

蔡文姬所挽救的已经不仅仅是丈夫的性命了,还有她人生中最后的这一段婚姻。相传之后董祀便带着蔡文姬隐居山野,过起了神仙眷侣般的生活,曹操还去探望过几次,在历经沧桑之后终于苦尽甘来,关于蔡文姬这一生的三次婚姻,丁廙在《蔡伯喈女赋》一书中是这样说的:“伊大宗之令女,禀神惠之自然;在华年之二八,披邓林之矅鲜。明六列之尚致,服女史之语言;参过庭之明训,才朗悟而通云。当三春之嘉月,时将归于所天;曳丹罗之轻裳,戴金翠之华钿。羡荣跟之所茂,哀寒霜之已繁;岂偕老之可期,庶尽欢于余年。”

婚姻的不幸带给了蔡文姬一生许多悲苦,就如同她所做的那首《悲愤诗》一般,言不尽的全是悲愤。

欲死不能得,欲生无一可。彼苍者何辜?乃遭此厄祸。边荒与华异,人俗少义理。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心,肃肃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穷已。有客从外来,闻之常欢喜。迎问其消息,辄复非乡里。邂逅徼时愿,骨肉来迎己。己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儿前抱我颈,问“母欲何之?人言母当去,岂复有还时?阿母常仁恻,今何更不慈?我尚未成人,奈何不顾思!”

《悲愤诗》节选蔡文姬

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对于蔡文姬这样一位一生坎坷的女人来说,再多的挫折也只是命运对她开的一次玩笑罢了。就好像季节更替,四时变动一般,无论是对于父母的思念,还是忍痛抛下子女的痛楚,对她来说都是可以忍耐的。对故乡的思念,令她含泪而去,虽然知道相聚无期,当子女问她意欲何往时,她无言以对,因为她知道,再也没有回来的时候了。

后人认为这首诗是“真情穷切,自然成文,激昂酸楚,自称一格”。但其实这只是蔡文姬作为一个女人,于世间来来回回度日和婚姻的进进出出之间体味到的酸酸楚楚、甘苦人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