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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饮酒求仙乐逍遥:生年不满百,何不乐为先

生年不满百,何不乐为先

公元189年,九岁的刘协在董卓的扶持下,成为后汉最后一个皇帝。年纪小小便成为九五之尊,这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得算风云际会,命途机遇有佳了,然而对于刘协来说,却是厄运的刚刚开始。

刘协出身悲惨,母亲在宫廷的角逐中不幸丧生,他被董太后亲自抚养。小小年纪便整日活在恐惧之中,随时都有可能性命不保,这对刘协年幼的心灵是一个沉重的创伤,也导致了他日后的软弱个性。

之后的帝位之争,在第一个回合里刘协失败了,比他年长的刘辨登基称帝。然而命运并未放弃刘协,在董卓把持朝政之后,刘辨便迅速失去了支撑,因刘协为董太后所抚养,又聪明伶俐,深得董卓的喜爱,他便成了继刘辨之后的下一任汉帝,也就是汉朝最后的一个皇帝。意想不到的帝王生活总能给他带来想象不到的厄运,刘协所得到的除了帝位之外,还有无休无止的流亡。

汉朝后期的糟糕统治令许多人都失去了生存的乐趣,他们被繁重的生活重压折磨得麻木不仁。几千年后的我们回首相望历史,可以清楚地看到,东汉末年的惨淡状况是多么的令人绝望而生悲。所以起义反抗成了百姓唯一摆脱困苦的出路,面对一个全国都是千疮百孔的烂摊子,还不满十岁的刘协即便是再聪明,也无法挽救。更何况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真正在他幕后操控的董卓才是手握大权的人。董卓不是一个济世之才,很快他便被历史淘汰,而作为汉帝,幸运的是刘协没有与董卓一起被杀害。他是一个象征,谁拥有对他的操控权,谁就是这个乱世最为名正言顺的主人。

而曹操最终将刘协掌控,这一切的发生突然而毫无征兆,或许就算是有征兆,一个十岁的孩童又如何能分辨得清楚。整件事情就好像是走马灯似的令刘协眼花缭乱,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静静坐在皇位之上,看着人间风云变幻的一幕一幕上演。作为演员,他戏份不多,却不可或缺;作为观众,他却无法置身事外。刘协的命运充满了变数,但又毫无变化。或许,这就是宿命最终的定义,人世无常,用在刘协的身上,格外的贴切。

《古诗十九首》中对于人世无常有过解释,一首诗歌曾格外形象地对于这种乱世之中无可奈何的状况做过描写。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愚者爱惜费,但为后世嗤。仙人王子乔,难可与等期。

《生年不满百》无名氏

人生只有短短的数十载岁月而已,却常常怀着有千百年的愁忧无法消化,更无法释怀。及时行乐却又要抱怨白昼太短夜晚太长,那为何不执火烛夜晚游乐,既然韶光易逝太匆匆,那么行乐就更要及时了,毕竟时不我予,时不我待啊!

这就好像是专门为刘协而作的诗歌一样,东汉末年的人们因为承受了太多的压力和重负,他们早已不知道今日事,明日果,与其担惊受怕地生活,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方长再计划。事实不断地证明,在东汉末年的岁月中,官僚体系的腐化程度已经不言而喻了。虽然大家都已经在乱世之中捞了不少的好处,但是这个王朝已经要随着最终的腐化而崩塌了,这样再多的好处也于事无补了,毕竟还是身家性命最为重要啊!在朝不保夕的年月里,性命成为每日担忧的事情,看着周围烽烟四起,说不准哪天战火就烧到了自己的家门口。一辈子只活几十年都嫌短暂,而中间却还要担忧随时可能活不下去。

在这样的环境下,不论是刘协还是百姓,他们对于生命都已经陷入了那种绝望的状态之中。刘协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不多,但不难想象一个皇帝当成这样,是何等的郁闷,本来是天底下最有权威的人,却成为天底下最被人瞧不起的人,群雄逐鹿,人人都尊敬他,但没有人再敬畏他。因为在那个时代,权力和欲望才是控制整个世界的钥匙,而刘协,只能做那个时期的旁观者。

随着年龄的增大和忍受当傀儡的岁月增多,刘协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无常的哀叹和无可奈何的悲伤。如果当日就被杀死,也不用来过今日毫无自由可言的生活了。命运虽然在某一刻垂青过他,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无情地将他剥离在现实的舢板上,让他忍受权力的暴晒而无动于衷。作为一个孤儿,刘协有着孤儿普遍具有的特性:孤僻、顺从。这两点在刘协身上体现得十分明显。所以,刘协永远无法与他的祖辈们相比,他不会成为汉高祖,不会成为汉武帝,他只会是刘协,一辈子无所作为,老死宫中。

驱车上东门,遥望郭北墓。白杨何萧萧,松柏夹广路。下有陈死人,杳杳即长暮。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浩浩阴阳移,年命如朝露。人生忽如寄,寿无金石固。万岁更相迭,圣贤莫能度。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

《驱车上东门》无名氏

洛阳东门之外是一片一片的墓地,看到那无尽的墓地,活着的人更加悲伤,人死之后就坠入无尽的黑暗之中,死亡之后的另一个世界谁也没有去过。然而每一个人都会去的,春夏秋冬,季节流转,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生命的短促令人们感到恐慌,这个世界上只有神仙才能长生不老,但是为了成仙服用丹药,往往还没有得道,就已经被丹药毒死了。与其痛苦地执著,还不如喝酒纵欢,只消度过眼前的快活。

这是东汉末年流传下来的一首古诗,出处和作者已经不可考究了。在南朝时候,梁萧统太子将其选入《文选》之中,冠以以上名称,后人一直将这首诗歌列为杂诗系列。这首诗歌是描写当时东汉末年,一些生活宽裕却在政治上无所出路的知识分子抒发其颓废心情的作品。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刘协的内心写照。

这是对人生价值的探讨,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人生苦短,不如行乐为先。古代文人生不逢时总喜欢用归隐来逃避现实,而生命的短暂却又让他们感到迷茫。屈原曾认为“乘骐骥以驰骋,来吾导夫先路”,希望可以走在时代的前端,却换来了投河自尽的下场。理想的崇高需要用生命的代价去换取,这让人心生胆怯。

刘协作为汉室最后的帝王,也无力对自己的命运作出改变,而只能一生在他人手中被把玩。这样不幸的人生令人世无常的观念深深地植入了刘协的血液之中,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便成了这位帝王的人生导向,但即便这样,刘协最终也难得善终,这样的悲剧人生令人惋惜。

想做英雄还是想做狗熊,有时候真的不是一己之力可以为之的。不论是刘协还是当时沉浮在汉末时代的人们,他们就好像是一盆植物,被饲养的人剪断根茎,肆意地饲养着,摆弄成随便的模样,而土壤里深埋着的,才是他们无法被人看见的血泪辛酸。

人人都说人生在世,及时行乐,但是在无法掌握的命运面前,一切都是异想天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