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咆哮的江水。激流，撞击在巨石上，纷然散开的浪花。空空做响的石罅，吞吐的流水，忽进忽出。一只受伤的鸽子，跌落在奔腾的激流中，它拼命地啪嗒着翅膀，一个浪头打过来，鸽子被淹没了。
“呀——呀——好闷！”
当江林努力地抓住床边，睁开眼睛的时候，一道阳光正从窗口的花篮上照射过来。窗子的外面是一片陌生的绿色，树影摇曳。
他感到很纳闷，洁白的床单，洁白的被子，洁白的墙壁，洁白的门窗，我这是在哪里呀？他动了动脖子，脖子很沉，头上好象很包着什么东西。他想用手去扯掉，可是他的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在那里？
“雨烟——雨烟——！”他烦躁地大叫起来。
“哎，林子，你醒了！林子你醒了！”这时候他才看道，伏在床沿上睡着了的雨烟惊喜地大叫起来。“林子，你看看我，我是雨烟哦。林子，你快看看我，我是雨烟......”
江林看道他的女人惊喜地热泪盈眶，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不住地摇晃他的手臂。那个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一不劲地嚷，然后又笑出声来。听到哭笑声，医生和护士一起跑过来。
“他睁眼了......”本来正笑着的雨烟，看到跑过来的医务人员，又哭起来。
这时候江林的意识才清醒过来，生病了，他这样想。
“你哭什么哦，有什么好哭的？”
医生意识他不要说话，他的身体很虚弱，他想抬身坐起来，但是努力了两次，都没有能起来。喉咙干涩，他张了几张嘴，雨烟赶忙把冲好的糖水用小勺子给他喂水。那么多人看着他，他有点不好意思。
“哭什么哭？你知道你睡几天了吗？今天是第三天了，你妻子一刻也没有离开，她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呢。”
哦，他感激地看着雨烟，没有想到，他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天了！他努力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他怎么都回想不起来。
涡水......奔腾咆哮的涡水......
狂风摇撼的芦苇......
闪电......雷鸣......倾泻的雨水......
他还是记忆不起来......完了，我的脑子坏了......
他伸手摸摸绷带缠绕的脑袋，蒙蒙的，有点疼。我的头是怎么了？他朦胧地记得，一座楼，哦，就是他们局的办公楼，召开了一个什么会议......对，就是那座楼，组织部长来了，带着干部科长......全体干部会议......
“老马同志在这个职务已经干了很多年，对党和人民的事业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考虑到工作实际，根据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将老马同志调离现在的工作岗位，另有任用。同时，县委常委会议研究决定，任命胡栾同志担任新一任局长。胡栾同志年富力强，工作经验丰富，在原任上做出了突出的成绩。在今后的工作中，希望大家能积极配合，全力支持胡栾同志的工作，继往开来，把工作做好。......”
恍恍惚惚，江林不知道是怎么在离开办公室的。年轻三三两两来到甲壳虫的办公室，大家都知道他精通官场三昧，对官场风云变换了如之掌，什么张三该提拔了，什么李四最近可能要出问题啦，什么王五和某县长是哥们，马六子是某书记的小舅子。谁也不打听他的消息是从那里得到的，也没有人去问这个，有必要问吗？信不信由你，不过芍香官场有一怪，大道消息没有小道消息来得快，而且准确。不信等着瞧吧，说不定今天人们还在议论的事情，明天就成为现实了。从贾科嘴里放出来的风，不久，你就会发现，一个一个都变成了现实，由得你不相信吗？贾科也因此得了另一个很雅号——晴雨表！
一个消息从甲壳那里传来，马局要调统战部去了！嘿嘿，他孤傲了一辈子，也该搞搞统战了，要是老是当局长，死了没有人送花圈怎么办？晴雨表的揶揄的笑声很耐人寻味。
第二天又消息传来，这新来的胡局长是市里某某领导的小舅子，这个你不知道吧？先是到市委挂职锻炼了一年，这不，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了芍香最让人向往的大局局长之一了。你想想，没有后台能行吗？谁传出来的消息？不知道！但是大家相信，相信这是确凿的。嗨，老马干了那么多年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那天晚上，江林走进马局的办公室，他看到马局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慢条斯理地抽着烟，烟雾笼罩着他的有点发灰的脸。他来看看他爱戴的老领导，想再次聆听他的教诲，也许以后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毕竟，他曾经给 过自己许多帮助和指点，从他的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马局的身子一动没有动，意识他坐下来，环视了一下这个他十分熟悉的工作环境，有点说不出的留恋。要知道，他明天就要正式离开这里了，办公桌上堆放了不少正在收拾的零碎东西。他已经开始做离开的准备了。
“江林呐，我就要走了。我唯一感到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能够把你的职务问题给解决好。很遗憾呐......”
“别，别这样说。马局，跟着你这么多年，我得到了许多很珍贵的东西。你对我是那么关心，我心里很清楚......”
“......有几次传言......说我职务要变动，我一直都没有放在心上，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我没有能在临离开的时候推你一把。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你很有才华，很有能力，每个讲工作的领导同志都会重用你的。慢慢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也有的是机会。好好做好自己的工作，要相信马克思的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无论什么时候，我能帮的上你的，我还会帮你的。”
下班了，马局离开了办公室。他控制不住自己失落的情绪，内心的血液在涌动，犹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在他的胸腔里激荡。他努力克制自己，努力不让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他的大脑有点不听使唤，耳朵里有嗡嗡的蜂鸣，涨水的声音，蝴蝶在飞舞。薇的声音......薇的温柔的笑语，飞动的秀发，会说话的大眼睛......刘医生那激愤的脸，......你们男人，为了一时的快乐，撒播下了多少痛苦的种子？这世界上有一个好男人吗？没有一个好东西！刘医生秀气的脸突然变地恐怖而狰狞......走在楼梯口，他突然觉得腿一软，剧烈的疼痛......
雨过总会天晴的。病房里明亮而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