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盗海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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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六十八回:际会

文玉书见他二人招数耐看,但气力不足,花样繁多,威势不够,百姓看得津津乐道,在他这样的高手看来,就平平无奇。见她们拼得挺卖力气,却没有伤人之意,便不加阻拦,由得斗去,也借此增长些双方的临敌经验。自己则依墙而立,清晨的阳光温暖舒适,照在身上甚感受用。望着对面酒家少妇往来忙碌,勾起林清芙的倩影娇容,想到二人的恩爱缠绵,口角含笑,俊脸染红,思念之情倍增,恨不得即刻回山去见她。忽而又想到师父,心则烦乱,自己丢失藏宝图,其罪非小,还连累了渔家老翁生死难料,更觉心肠也被绞断了。他本有内伤未复,最忌心燥,此时牵动心事,激起内气窜动,胸口顿感刀剜般疼痛,汗水棽棽而下,捂着肚子勉强走到门前一石墩上坐下。

日头逐渐升起,温度随之热辣,林润婼与绿叶女子久战,惹得一身香汗,渐渐攻势放缓,意欲退出。岂料绿叶女子却意犹未尽,全不因她有意忍让有罢手之意,进招反更凌厉。林润婼大恼,暗骂:死丫头。以为我打不过你吗?今天就把你打趴下。心念至,运起八成功力,披头猛击。百花山庄武功路数自成一脉,博采众长,又长于众家,加之他本门的轻功独步天下,配合用来,威力更大。绿衣女子刹那只觉得眼前红影闪动,耳边掌风呲呲刺耳,惊慌失色,左顾右至,手忙脚乱,堪堪应对。旁观的人对她没甚好感,见她狼狈万状,大声叫好,为林润婼鼓掌喝彩。

文玉书见情势不对叫道:“润婼住手,快住手,不要打了。”

林润婼本就打定主意要打惨对方,又听观众呐喊加油,兴致高涨,哪里肯听,出招反更加的快速。忽然一道光线划过,林润婼叫了一声,退了几步,手臂已有血流出,文玉书惊骇:“润婼。”慌忙上前,只见林润婼雪白的手掌已被鲜血染红。查看伤势,手臂被划开一条血口,虽不深,血却泊泊不停流淌,回首见绿衣女子手里已持着亮晶晶的峨眉刺,娇喘微微,得意洋洋的看着。文玉书皱眉道:“你怎么可以暗箭伤人?”绿衣女子扬起细眉道:“什么暗箭伤人,你难道没有兵器吗?”文玉书见和她也说不清,回过头对林润婼道:“我们回屋去,赶紧包扎一下。”

林润婼自小在庄中众星捧月一般的被呵护,心肝宝贝样的被疼爱,何曾受过这般的苦吃?她杏眼圆睁,紧咬朱唇,猛的挣脱开文玉书,起身纵前,手里已握着一对寒光闪闪的柳叶弯刀,向绿衣女子刷刷就是两刀。文玉书大叫:“快回来。”想前去阻止,胸口却痛的腰也直不起。

观众方才见二女身姿如仙女般绰约翩然,煞是好看,现在各亮兵器,以性命相搏,吓得叫喊着“杀人啦!”逃散开去,战战兢兢的躲在远处窥看。

文玉书不住声的呼喊停手,谁又肯听,眼见二女招数越来越凶险,顷刻间就会有人受伤倒地,暗运一口气,拼着自己受创也要救下二人,提一口丹田之气正欲上前,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如大鸟一样倏然落下,轻拨慢移,抓住绿衣的峨眉刺,擎住领润婼剁下的柳叶刀,凶狠的杀招,竟被他轻描淡写的拆开。二女不断的挣脱还欲继续拼杀,手被抓住哪里还能动得了。

文玉书忙上前拉过林润婼嗔道:“润婼,你怎地如此不听话?”

林润婼见他生气,才低头不语。文玉书舒口气,回头来见相助之人,只见眼前站着的这人,四十几岁的年纪,面如冠玉,丰姿清逸,一双星目似笑非笑,三缕清须无风自动,飘然若神仙,见这般神采,不由得愣了一下,而来人也同样望着眼前英俊的年轻人。

绿叶女子挣脱他的手掌叫道:“爹爹干嘛拦着我,她欺负我。”

林润婼也嚷道:“就欺负你又怎样?”

文玉书忙用眼睛瞪她,林润婼撅嘴嘀咕:“是她先欺负别人的怎么又不说?”

绿衣女子道:“爹爹听见了,是她先寻事的。”

那男子若有所思,只道:“平白无故的,人家干嘛欺负你?再者,就算是小孩子间有些嫌隙,又怎么可以持刀相向?出来几天,就把为父教你的都忘记了吗?”目光炯炯,自有一股凛然之气。

绿衣女子跺脚撒娇道:“无论什么事,您都只会怪我。”来人不在理她,对文玉书道:“少侠见谅,小女被在下宠惯的刁蛮任性,缺少礼数,得罪处,老夫给二位赔礼了。”

文玉书咋见他,就由衷的生出一种好感,见他打躬施礼慌忙扶住道:“前辈言重了,小孩子打闹也是寻常事...........”

绿衣女子不待他说完已讥笑道:“我们是小孩子,你难道大很多吗?”他父亲喝道:“住嘴,虽稍比你年长,比你明白的事理却多得多。”女子见父亲真的生气,才不敢言。林润婼一旁用手指刮脸皮嘲笑她。绿衣女子大怒,但碍于父亲,又不敢发作,只恨恨的瞪着林润婼。

老者道:“少侠正当年少血气方刚,为何脸色苍白、呼吸不匀,可是受了内伤吗?”

文玉书微微笑道:“您好眼力,在下正是有伤在身。”见远处走进七八个人,对老者抱拳道:“帮主!”老者微微点头,对文玉书道:“他乡偶遇少侠,一见如故,今日若蒙不弃,便叨扰一夜,也可促膝长谈,不知少侠意下如何?”

文玉书对他尤其亲近,他这么说正合心意,忙道:“正要聆听前辈教诲,难得您肯留下,正是求之不得,我们进店内叙谈。”

文玉书唤酒家准备酒菜,来人已抢先吩咐店家准备一雅间,备上一桌上等酒席,请文玉书依己而坐,众人也纷纷落坐,只有林润婼与绿衣女子一直像斗鸡似地,怒目而视。

席间来人自暴了家门,原来是长兴帮的帮主公孙憾,江湖人称百变神君,又唤赛诸葛。不仅武功奇高,且智慧超人。文玉书大是钦佩。绿叶女子是他的独生爱女,公孙翠伊。文玉书暗笑,名字倒也文雅,却与性格大相径庭。公孙憾依次介绍随行来者,文玉书一一起身见礼,众人都表示友好,只有一人态度傲慢,表情冰冷,似乎对文玉书压根没看上眼。公孙憾对他怠慢客人也显出不满之色:“这是我帮中的执事,复姓京城,双字上会下印,武功是高了一些,性情却孤僻,江湖都称他为绝情剑。”话毕摇头,表情尴尬,看来他倚重此人,却对其作风也是无可奈何。

文玉书却对他极为好感,抱拳真诚道:“还望京城兄日后多多指教!”京城会印只微微点头:“好说!”文玉书也不以为意。当文玉书说出自己的名字来历时,桌中人神色微变,公孙憾如此沉稳之人,也神色讶然。文玉书望着众人,含笑不语。林润婼可不干了,问道:“你们干嘛都这副表情啊?”

公孙翠伊忍得久了,此时见她开口,才有机会说话:“他们是在惋惜,像文大哥这样的人品,怎么会娶了你姐姐这个臭名昭著的女魔头?”公孙憾忙喝止。

她此言一出,不仅林润婼大怒,连文玉书的脸色都变了,他敬林清芙如天神,爱她若性命,哪里容得他人的诽谤诋毁之言。林润婼起身就要去揍公孙翠伊,被文玉书一把按住,淡淡道:“公孙姑娘此言从何说起?”

公孙翠伊不顾父亲的阻拦,道:“林清芙被称为芙蓉冰女,劣迹斑斑,杀人如麻,是江湖公认的大魔女,文大哥,你娶错人了。”

林润婼骂道:“放屁。”文玉书拉住她对公孙翠伊,却眼望着众人道:“我妻子可是屠杀过贫民百姓、还是打家劫舍了?欺老凌弱、还是无端杀戮过妇人书生?”见众人不语,又道:“江湖中人直道我妻子杀人成性,却从不问原因。怎不提贪心不法之徒,觊觎百花山庄庞大的家业,起下不良之意,欺她们姐妹柔弱,明争暗抢,使劲花招诡计,才惹的我妻子持剑杀之。这是我妻子武艺高强,诛杀了歹人,便被唤作魔女,若是一个不慎为人所杀,那准是说技不如人,死也应该了。”

他一番话说得众人面面相视,虽觉得林清芙就是魔女,但也不能说他的话没有道理。

林润婼见姐姐在江湖中竟被人这般辱骂,又气又恨,眼泪汪汪:“姐夫,姐姐原来被人这么欺负?”文玉书的心里也很不好受,林润婼伏在他怀里啜泣,席间气氛一下子沉闷压抑,大家都不知如何缓解,只有京城会印自斟自饮,当无事一般。

公孙憾轻咳一声:“文少侠所言极是,江湖中历来就是黑白颠倒。技不如人,大泼脏水的事例还少吗?”他眼扫四周凛然道:“同在江湖,哪个手上没有人命官司?哪个没杀过人,谁的双手不是沾满了血腥?”众人面带愧色,低头不语,文玉书感激莫名。

公孙憾回头厉声道:“小小年纪,喜闻家长里短,为几句道听途说,就搬口舌,弄是非,回家后,三年不许你出门,好好面壁反省。”公孙翠伊知道闯了祸,虽然父亲当众疾言厉色,却也不敢言语,只诺诺答应。

文玉书更敬佩他恩怨分明,明辨是非,大生相见恨晚之感慨。二人越谈越是相投。饭后,并肩走出镇子,面对青山绿水,抒情畅怀,交谈甚欢。不觉间霞光万丈,晚风徐徐,归鸦阵阵,才又一路步行回客栈。酒席上,众人见二人仍话语滔滔,都觉得奇怪,与帮主相处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他说过这么多话。今日与文玉书初次相遇,嘴都合不拢了,哪怕文玉书说起小时候的笨事蠢举,他也听的津津有味,时时发出哈哈大笑。散席后,二人又在月色下研究起武功来,大家甚觉无趣,都回房睡去了。

公孙憾教了文玉书一套医疗内伤的心法,文玉书依法而行,内息果然平顺了许多,心中大喜,连连称谢。

二人坐在花前月下,直至三更还无散意,文玉书把在山上的十二年几乎全盘说出,公孙憾一直缕须微笑,听到饶有兴趣,可当文玉书讲到与风云教教主莫天尺冲突一节时,公孙憾惊道:“不可,少侠义气固然令人起敬,但得罪了莫天尺,恐怕遗祸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