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从医院离开之后我直接回家,没有跟学校说真的不去读书之类,所以学校我还是能去继续读的。
而且从我决定要回去,一路就是各种好事,好像我只要鼓起勇气,这个世界都会为我让路一样。
穿着一身新衣服,带着花生地瓜干之类的零食,我坐上回学校的车子。
怕我身体没好利索,也是当时生活上的窘境改善了不少,姐姐给我塞了不少钱,让我在学校多吃点好的,别舍不得钱,一定要把身体调理好。
因为是提前打过招呼的,所以学校那边知道我要回去,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天去医院看我的老师还真的在学校门口的传达室等着我,跟我一起慢慢往教学楼走着,路上跟我说了不少。
也不是老师,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这老师是我们学校某个部门的一位主任,姓张,所以还是称呼他为张主任。
张主任这人大概是专门负责对外公关一类事情的,否则上次的事情不会有他出面解决,他这人挺好,说话很和气,感觉不到什么老师或者主任的架子。
交流的内容呢,也就是些套路上的话,一些安慰鼓励的话,跟我说,如果以后班上再有什么人欺负我,或者发生跟之前类似的情况,一定要及时去找他交流反应,他可以出面调查,帮我协商解决,尽量不要用这么冲动的方法。
张主任用词用句很是斟酌,那语气总带着一股欲言又止的感觉,让我心里感觉怪怪的,总感觉他是有什么话没有说清楚一样。
前面做了一大堆的铺垫,张主任终于说了:“大夫说,你精神上有些问题,这个问题平时并不会影响你的学习生活,但是在一些特别暴躁或者悲伤的时候,又难免会发生些不好的情况。所以呢,以后如果感觉自己的情绪上心情上有什么不对劲,你都可以去找我聊聊。”
好吧,原来张主任是惦记着我精神病的问题,也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精神病——虽然似乎每个精神病都会这么说。我感觉我当时的状态只是被班主任他们逼出来的一时冲动,所以根本没有当什么事情,只感觉自己没有那么矫情。
点头答应着,张主任很满意地点点头,一路送我去了教室,最后跟我提了一点。他说他前段时间和警察一起去我们村里做过走访调查,了解过了我家的情况,从今天起,每个周会给我的卡里存一百元的生活费,作为给我的补助以及补偿。
一个周一百,一年下来除去节假日就是几千块,就算高中三年下来加一起也不会超过一万。学校用这样的方式给我补偿应该是很划算的买卖,可这对于我来说却好像是天大的喜讯,以后姐姐就不用为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操劳了,每个月只要稍微给我准备点零钱买笔买本子以及作为来回的路费就行,这对于我当时的情况来说意义重大。
回到教室的时候当时正在上课,张主任把我送到门口,让我进教室就先离开了。
我进教室的那个瞬间,教室中立即响起一片欢呼声,欢迎我的归来。
我王不傻在学校里从来默默无闻,是最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来来走走根本没有人在意,但今天,他们却因为我的回来而欢呼。
那一刻,心情真的很畅快,我略有羞赧地笑了,但心里勇气一鼓,我还是抬起头来,面对着班上的大家,难得这样大声地说话:“我回来了。”
“王不傻,你回来了!”
“欢迎欢迎!”
班上同学的反应也很热烈,老师用课本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现在上课呢,大家先安静,有什么话下课再说。”
同学们这才安静下来,我也回到座位上,还对视上一脸兴奋的牟甜。毕竟曾是朋友,毕竟我们之间有过误会,但现在都解开了,那一眼的对视,那无形的微笑,都在不言之中。
回到座位坐下,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一切都好像从前一样,没有半点不同,不同的只是我的心情。
桌上的课本纸笔什么的也都还在,没有被人丢掉,我迅速找出课本和笔记本开始听讲,那一刻,我告诉自己,我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的生活似乎没有多少不同,但只是下课之后,我就立即发现果然还是不一样了。
首先,平时下课的时候我身边肯定是安安静静的,但那节课下课之后,我身边却热闹地很,不少人都过来询问我的情况,他们询问着我现在身体的状况,问我碍不碍事,又说起那天我在全班人面前直接给班主任一刀又一刀扎向自己的事情,语气里面竟然有些佩服的意思。
这种感觉,在之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已经离开学校一个多月了,一切都恍如隔世,这被他们提起我才忽然想起这茬子事情,猛地回头看过去。
张佳乐的座位上已经空空荡荡的,桌面上没有半本书摆在那里。
那边的曾森倒是还在,正在那里偷看我这边,见我看过去又慌忙低下头,不敢抬头看我。
“张佳乐呢?”我问道。
“他?被开除了呗!”
“被开除了?”我心里微动。
“是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要被被开除啊!也不光是他,以前的班主任也被调走了,据说是调到一个初中去了,也不是很清楚,之前的数学老师现在给咱们做班主任。还有曾森,出事之后他本来是想自己退学或者转校的,不过他家里死活不同意,家长还专门来学校死赖着求情来着,最后学校给了他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我也是这才知道,我当时的爆发竟然产生了这么多后续的故事,再次回来,班上已经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
我的目光在班上来回逡巡,看着这阔别一月之后,熟悉又陌生的教室,于泉的位子依旧没有人,虽然知道当初的事情是错怪他了,但他依旧没有回来,因为谁也联系不上他。如果能联系上于泉,一定要叫于泉回来,他本来就不应该被开除,学校肯定会同意他回来的。
我这么想着,又继续看,很快就发现付超的座位竟然也是空的,空荡荡的桌面上什么都没有。
“付超呢?这都一个多月了,早就该回来了吧?”
我又询问起这个来。
“付超早就回来了,不过这几天他自己退学了,就两三天的事情,你要是早回来几天还能看见。”
“付超退学了?”我这次终于惊讶起来:“付超犯什么事情了?干嘛要退学?”
身边的同学给我解释:“这事情有点复杂,付超刚回来的时候一进教室就喊着要找张佳乐报仇,不过那时候张佳乐已经走了。然后他就找他们宿舍的人的麻烦,不过一个人怎么也打不过五个人,干了几架,付超自己也吃了不少亏,事情又有点想闹大,被老师和学校好一通警告。然后,他不但没有收敛,脾气反而更暴躁,跟班上谁都闹矛盾,往后他自己带不下去了,就直接退学了。”
听到这里,心中难免一阵唏嘘,不过想想这样倒是也好,班上最大的两个不确定因素一个退学,一个开除,剩下的曾森就是个色厉内荏的胆小鬼,一个人绝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等等,说到这个,我猛地想起些事情来。于泉给我的那支钢笔可一直都在曾森的身上呢!经历了自杀事件,我脑海空空荡荡的,当时没怎么想起这事情来。后来要跟着姐姐回家,心想着今后再也没法来学校了,那钢笔估计估计是要不回来了,就告诉自己早点断了这念想,免得老伤感。
可今天回来,真的看见曾森,忆起那些往事,我当时就坐不住了。
别的没有,那钢笔我必须要回来。
想到这里,我立马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径直朝着曾森走去,身边几个人还跟我说着话呢,都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目光都还集中在我身上。
在我朝着曾森走过去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发现我了,但我分明看到曾森脸上表情慌张,眼神躲闪,甚至有些畏惧地瑟缩了下身子,好像有些害怕我一样。
我没管太多,我只要我的钢笔。停在曾森面前:“曾森,我的钢笔呢?把我的钢笔还给我。”我直接向曾森伸手讨要。
旁边几人见我是讨要自己的钢笔,这也跟着过来:“就是,人家的钢笔赶紧还给人家吧!”
“还拿着呢,要不要脸了!”
“还有那些钱呢!你抢王不傻的钱都拿出来吧!”对,还有钱的事,他们要是不说我差点都忘了。
我相信,班上的人对我更多的是一种愧疚。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曾经误解过我,以为我是小偷,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至少也是对我冷眼相加,直到后面我在沉默中爆发开来,他们意识到了一直以来对我的误解,说没有愧疚那都是假的。
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一丁点对我的敬畏,就好像当时于泉一拳干翻了付超,我当时戳穿了张佳乐和曾森的嘴脸,还狠狠给了班主任一刀,就好像当时他们对于于泉的敬畏与佩服,他们对我多少也有些敬畏。
当然,这些细节问题还是后来我才分析出来的。
反正,我去找曾森讨要那支本来就属于我的钢笔,周围的众人纷纷选择声援,曾森见躲不过去,一时脸色很是难看:“那个,王不傻同学……我现在是真没钱,我家里知道我上网的事了,生活费一下子就少了,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这样,我先还你五十,剩下的每次大休回来我慢慢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