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嬷嬷叫了几个丫头,合力将裴韶舞扶到床上。
肖嬷嬷替裴韶舞换过衣裳,吩咐里头好生照顾。
肖嬷嬷从内殿出来,脸上透着疲惫与忧虑,对着隆毓强打精神福了福身道:“此番多亏了隆司乐。”
“肖嬷嬷言重了,韶舞大人没事罢?”
肖嬷嬷叹了口气道:“许是孟司乐的事对大人打击太大,这两日总是自己说些胡话,想来大人今年也有三十七岁,睹物思人,想到孟司乐跟自己一道进府,如今就那么去了,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内殿的帘子撤了下来,隐去里头忙乱的身影,肖嬷嬷携隆毓一道出来,注意到隆毓身上的冠服,想起来道:“隆司乐今儿才任值,还没给您道喜呢!”她说完揖了个礼,隆毓忙还礼,“肖嬷嬷快别,隆毓是晚辈,受不得您的礼。”
肖嬷嬷见她谦卑知礼,更加喜爱,看着外头雨雾,惋惜的道:“本来按规矩该给您举宴,让乐姬来贺,只是这朝比较特殊,孟司乐才去,大张旗鼓的庆祝面儿上也不好看。”
隆毓小声道:“我省的,其实举不举宴也没什么,本来我上任就有许多非议,还是不惹人注目的好。”
肖嬷嬷道:“其实非议也不过是说您年轻,没进过宴,又是菁芜馆出身,这些话可大可小,左右是底下人说,没要紧。”
隆毓想起刚才裴韶舞的话,府里诸事都得万金楼点头,不知自己这次晋封是不是万金楼的主意,可想到那清脆明亮的声音与孟司乐悲惨的死状,怎么都把这两样联系不到一处。
奉銮大人身边丘嬷嬷携了两个丫头,一路踢踢甩甩撑伞而来,隆毓跟肖嬷嬷忙取了伞下去接应。
丘嬷嬷上了丹墀,丫鬟上来撤了伞,隆毓与肖嬷嬷对她揖了一礼。
丘嬷嬷还过礼,笑着道:“奉銮大人那里走不开,打发我来瞧瞧,医官怎么说?裴韶舞没大碍罢?”
肖嬷嬷道:“医官还没来。”
丘嬷嬷打量着天色道:“下着雨,从太医院过来,想必要费些时间。”
三人站在廊下正说话间,医官到了,肖嬷嬷忙于应付,一时没空招待隆毓与丘嬷嬷,等到送走医官,这才回到偏殿,对丘嬷嬷道:“医官说,大人是心情滞郁加上周日劳顿,一时气血攻心,身子本就不受,淋了雨便有些受寒,刚才调了两剂药,我已着人去取了,想必吃了药便可好了。”
丘嬷嬷喜得拜佛,“没大碍就好,孟司乐刚去,奉銮大人跟前得用的老人也只有裴韶舞跟封韶舞两人,要是裴韶舞再出个闪失,那真是要命,如此,我也好回去复命了。”
两下里揖了礼,丘嬷嬷撑了伞,带着人去了。
肖嬷嬷应付完她,这才察觉,隆毓还没走,直愣愣的站在那儿,一脸忧心的看着内殿。
肖嬷嬷走过去道:“您刚上任,别让人抓着把柄,还是忙公事要紧,这里有奴婢看着,没什么事。”
隆毓出来时早就交代过底下人,倒是不怕别人抓着错处,只是看天色,料着赵司乐已经回来了,那头的事,少不得她去应付一下,便道:“我晚上再过来看望韶舞大人。”
说完揖了一礼,到门前拿了丫头递来的伞,独自撑伞而去。
肖嬷嬷回到内殿,见小丫头们在服侍喝茶,裴韶舞已经醒了,肖嬷嬷忙上前,将小丫头替换下来,亲自服侍喝茶。
裴韶舞喝完热茶,舒了口气,躺到枕上,“那丫头你觉得如何?”
肖嬷嬷知她指谁,想到刚才那人言行举止,眉目间都透着喜爱,情不自禁的道:“外头都说她是个呆头鹅,奴婢倒觉得伶俐得很,也稳重得很,先前您举荐这丫头时,奴婢还觉得您是跟奉銮大人赌气,现在看来,您有自己的打算。”
裴韶舞听她满口夸赞,脸上也露出笑来,“我也觉得这孩子很好,只是得芳刚出了事,把她补上去,虽有一些我自己的私心,也怕一不留神把她推进了火坑,对她不住。”
“有您在,就是出了什么事也好照应。”
裴韶舞自嘲的笑了一声,“如今我算什么,上头当我是瞎子,就那么把得芳的事搪塞过去,想来没顾忌我。”
肖嬷嬷撤了枕头,服侍她躺下,“您病中,难免悲观些,这些等身子好了再想不迟。”
肖嬷嬷放下床幔,临走时听见她在里头说:“你觉不觉着这丫头长得像一个人?”
肖嬷嬷略迟疑了一下道:“经您这么一说,奴婢还真觉得她像。”
裴韶舞冷笑一声道:“原先她年纪小,我没留意,只觉得那丫头虽嗓子坏了,可琵琶造诣不比万金楼里那位差,上头不让她进乐伴奏毫无道理,如今想来,是为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