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还晴好的天气,到了下午突然下起雨来,豆大的雨点打在黄油伞上,磕托的声音扰着耳朵。
孟司乐的棺椁停在城外的义馆,前来送行的人并不多,隆毓上香磕头后,退到裴韶舞身后,目送装着棺椁的马车走远了,隆毓掏出帕子擦擦眼角的泪水,转头见裴韶舞眼角干涸,竟是一滴泪都没有,麻木的望着远方。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裴韶舞道:“你一定觉着我冷血,面对一起共事二十多年的同僚竟然连最后一丝同情都没有。”
隆毓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揣测大人的心意。”
裴韶舞冷笑一声,薄凉的道:“在府里久了,虚情假意应付多了便觉好没意思,如今对着死人,总算可以不必再虚以委蛇,倒是轻松不少。”
平日里最谨言慎行的一个人,今天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隆毓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惶恐的低着头不敢哼声。
裴韶舞笑着道:“除了奉銮大人外,府里四个女吏中,孟司乐应付间最小心,可终究还是落得这个下场,所以说,不是你自个儿小心就可以不惹祸上门,说不定哪天我也一声不响的去了,外头人都未必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隆毓四下打量,幸而没人留意,下着雨,又有哀乐铮铮吹着,想来离得最近的赵司乐也未必听得清楚。
隆毓上前两步,挤到裴韶舞的伞下,小声的道:“大人这话在奴婢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回头传回去,又要生事。”
裴韶舞无所谓的道:“生事?府里近来事还少吗?上头只挑可管的管,大多数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就是因为惹不起万金楼里那一位吗?”
“可了不得,越说越没边际了。”隆毓放下伞,过去扶起裴韶舞,对裴韶舞的丫头梅香道:“你去告诉赵司乐一声,裴韶舞忧伤过度身子不济,我先送她回去,余下的事就劳烦赵司乐先照应着。”
“是。”
隆毓扶着裴韶舞上了马车,她倒不挣扎,两人顺利上了车,隆毓上车前,朝赵司乐那边看了一眼,见她并无起疑这才上车。
马车踢踏着前进。
裴韶舞不哼声,隆毓也不敢搭腔,一时间车厢内静了下来,只有雨点冲刷着顶棚的声音,裴韶舞依着车身,忧伤的侧脸看起来无比凄婉。
算起来,裴韶舞算是自己的恩人,当年若不是她请求上典,隆毓到现在说不定还在做杂役,因此,隆毓对裴韶舞有种特别的感情,尽管在这冷漠复杂的乐府,对这个人也愿意暂时的放下几分戒备。
马车到了乐府,隆毓扶裴韶舞下车,突觉得臂上身子一重,裴韶舞竟然真的晕倒了,隆毓惊慌之下赶紧叫人,万幸人已到了乐府门前,当即就有两个小厮抬了软轿来,隆毓小心扶裴韶舞上了轿,慌乱之下不忘着人去通禀奉銮大人,自己则撑着伞,跟着轿子一起将裴韶舞送到她居住的暮园去。
到了暮园,裴韶舞的近身侍者迎了出来,打头的肖嬷嬷急得口里直呼,“这是怎么了?走时还好好的。”
隆毓安慰她,“有点发热,我已经叫人去请医官了,料着一会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