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响动,流云疾走,不过是傍晚时分,转瞬天已经全黑了,被乌云掩盖的皇城只剩下一片辽阔起伏的黑影,如同蛰伏中的巨兽,无声的潜伏着。
两个小太监提着灯笼在廊下掌灯,灯光照见乾清宫正门赤金描画的飞龙雕楠木大柱,也照见廊下肃立的十来个内侍。
香云纱窗内浮光掠影,轻歌曼舞。
一盏宫灯自远处惭渐行来,灯光照见他飞鱼服上狰狞飞舞的金蟒,杨盛喜一眼瞧见,忙趋身上前行了个礼,“大人。”
易恒肃着脸,疾步上了丹陛,朝紧闭的殿门瞅了一眼,道:“谁在里头?”
杨盛喜道:“皇上跟几位小主在里头玩筛子呢!”
易恒唔了一声,灯笼光略偏了偏,脸色便有些瞧不分明,他说:“进去多久了?”
杨盛喜嘴角浮上一丝带着隐喻的笑意,“奴才半晌才换了班过来,一直守在现在,算着也有大半天了。”
易恒乌沉的面孔上总算有了丝笑意,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皇上精神头不错,看来是御金房的丹药制好了。”
杨盛喜笑得含蓄,“说来也奇了,那丹药吃了后力量生猛,仿佛有用不完的劲儿,一晚上连召四五个人进去,白天也不安生,着实有些吓人。”
易恒朝一旁的雄明笑说:“瞧瞧,说得好像他自个儿试过了一样。”
杨盛喜忙摆手,“奴才哪有那个福分,不过是每天送各位小主回去,听见主子们一叠声喊筋骨疼,又叫拿伤痛药膏。”
易恒立到廊下,束着双手望着殿外飞走的乌云,“太后娘娘一直念叨着皇上子嗣凋零,如今瞧着皇上这副精神头,回头宫里百花齐放,个个开枝散叶,想来这禁中不日就要热闹起来了,也该把皇子公主们住的宫舍修整修整了。”
易恒在廊子上略站了一会,外头下起雨来,簌簌的大雨落下,冲刷着墨黑的大理石地面,飞溅起的雨丝沾湿了他脚上一点鞋尖。
杨盛喜瞧见,忙跪下,拿袖子替他擦了,“大人往里站站,这儿贱的慌。”
易恒笑着道:“你如今已是乾清宫一等大总管,这些个些末小事,让他们做就是了。”
杨盛喜道:“奴才不敢忘恩,奴才能在御前服侍,全靠大人一手提点。”
身后的殿门开启,一个宫女出来道:“皇上听见易掌印的声儿,让大人进去呢!”
易恒站着,由杨盛喜替他理了裙角,敛襟入内。
殿内明烛照耀,帘幔低垂,糜烂气息四浮,漆黑的大理石地板拼帖无缝,一张白色长绒地毯铺在地上,皇上横卧在正中,只穿一条明黄的中裤,半敞开的袍子露出里头瘦弱的几根排骨,小主们披着薄纱,隐约看见里头春光浮动。
一个小主上前替皇上斟酒,先执了酒壶将蜜酿倒进自己嘴里,再拿嘴去喂皇上。
皇上拨开一个光了上半个身子的女人,瞧见站在那里易恒。
他躬身道:“臣见过皇上。”
皇上揽着美人香肩,招手叫他,“易掌印近前说话。”
易恒上前两步。
“易掌印这么晚过来找朕,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