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午间,太医院的医女们正忙着捣药,院子里一股药味。
方太医替她诊了脉,低头写药方,“我又添了两味药,你回去喝喝看。”
隆毓迟疑着道:“大人,我的病还没好吗?”
方太医写药方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怎么?药吃烦了?”
隆毓摇头,“如今住在凤仪宫,不好大张旗鼓的熬药,主位娘娘仁慈虽不说什么,可我自己实在不好意思。”
方太医搁了笔道:“那我让医女熬了药每日给你送去。”
隆毓惶恐的道:“大人这样更让隆毓无地自容了。”
方太医道:“我会做得小心些,左右凤仪宫每日饭食还得御膳房往里送,我托托人,拿药装在汤碗里,应该没人会注意到。”
隆毓起身朝他行礼,“大人为了隆毓如此大费周张,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才是。”
方太医道:“你不用这样,我跟裴韶舞大人多年交情,她把你的身子交给我,我自然会尽力医好你。”
原来是裴韶舞,隆毓心内动容,谢过方太医从太医院出来,听见御花园鼓乐铮铮,她来之前听说今儿太后召了几位大人家的夫人小姐进宫听曲,不知进宴的是不是蔻珠,隆毓走的时候蔻珠没来送行,多日不见,在宫里人生地不熟,她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御花园不比各殿宫里进出森严,兴许能悄悄说几句话也未可知,这样一想,隆毓便折了脚步拐到御花园去。
御花园一片快乐祥和之气,几个舞伎正在进舞,太后端坐中间,旁边围了几个宫嫔,外命妇也都按品大妆,依次坐着。
隆毓在舞乐中打量,不巧的是今天进宴的并不是蔻珠,隆毓有些失望,转身便要回去了,走了不多远,看见几个人在玩蹴鞠,中间一个身穿石青色蟠龙纹曳撒的男子正玩得兴起,看年龄不像是皇上,皇上今年三十多岁,而那男子分明还年轻,应该是九贤王才对,九贤王技艺娴熟,世家子弟顾忌他身份,稍有谦让,于是满场里贤王最出风头。
隆毓见场地旁边站了不少闺秀,隆毓一下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场太后娘娘替九贤王举办的择秀宴,正出神间,突觉一个东西飞扑过来,正中脑门,隆毓的身子应声而倒。
九贤王踢得一身汗,袖子捋在肘子上,朝她叫了一声,“喂,把球拿过来。”
隆毓心下着慌,她是遛进来的,贤王那边有几个尚工局服饰的宫人在服侍,要是她说出了身份,少不得要传进闻尚宫那里去,隆毓把心一横,急忙躲进假山里。
九贤王走过来,在原地打了个转,咦道:“是本王眼花了吗?刚才明明有个人在这儿。”
隆毓攀到假山上屏息趴着,眼见着贤王越来越近,她心内紧张,打算往高处再走走,谁知脚下一空,整个人直坠下去。
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一股子无形的力量将她顶上来,隆毓睁开眼,发现自己好端端站着,身上一块皮都没破。
易恒气定神闲,笑着朝九贤王低了低头,“小姐们都在等着,王爷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里兜转。”
九贤王对他十分客气,“听说前阵子易掌印受了伤,可大安了?”
“劳王爷挂念,臣已好多了。”
贤王哦了一声,疑惑的朝他身后看了看,易恒错身让开一些,让他看个分明。
雄明捡了球递上,易恒接了球,过去交给王爷,“太后娘娘着臣来告诉王爷,一会小姐们玩投壶,王爷在边上看着,喜欢哪个告诉臣。”
贤王脸上露出厌烦情绪,接过球在手里把玩着,“你去回她,没一个入眼的。”
易恒笑了笑,狭长的眸子朝那头花红柳绿的小姐中间瞅了瞅,“张太师的孙女秀丽端庄,又通诗书,怎么王爷不喜欢吗?。”
贤王朝后看了一眼,打趣道:“易掌印要喜欢,我禀了母后把她指给你做媳妇如何?”
易恒笑得谦恭,“王爷说笑呢,臣是阉人,娶什么媳妇?”
“阉人也是人哪,易掌印忙了一天回到府里,总还需要个知冷知热的可心人不是?”
易恒笑着道:“臣一个人惯了。”
贤王不再说什么,听见那头有人叫,打着球去了。
易恒转头看着假山里的隆毓,负手走近了道:“隆司记那副好耳力哪去了,怎么躲得开我的暗器,竟躲不开一颗球?”
隆毓脸色刷得一白,伏身跪在地上不敢接话。
原来他知道的,她白挨了他那一下。
易恒皱眉看着天上晴好的太阳,刚才推了她那一下,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冷冷说:“换身衣裳把人弄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