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殿内恢复了沉静,不知名的虫子吱吱叫着,隆毓吃过药,躺在四柱床上发呆。殿里点了艾叶熏蚊子,清凉的烟味让她昏沉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只是越清醒,越觉着后怕,那暗器穿身而过,打在她左背上,再错一寸,只怕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她不是怕死,死是所有法子里最简单痛快的一种,是想到以后的日子,不知如何自处。
奉銮大人那里自有万金楼应付,她只需装聋子哑巴就好,可是刚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遭贬是迟早的事,让她回菁芜馆做姑姑,或是把她打发到浣衣局浆洗,只不过是奉銮大人一句话的事。
她不在乎上哪里,只是怕她如此费尽了心思,还是被没有用,那人不是草包,她不能小瞧了他。
外头传来嘈嘈切切说话声,隆毓梳理了下思绪,透过纱帐见茯苓推门进来,“大人,华姬来看您了。”
蔻珠急步进来,黄色袍服外罩着一件紫色大袖衫,海蓝色的簪珠云肩垂下细细的流苏,看打扮像是才从外头回来,精致的妆容上浸了层薄薄的汗,她亟步走到她床前,茯苓替她掀开帐子,蔻珠握着她冰凉的手,目光透着关切,“我刚从宫里回来,听说你醒了,就直接过来了。”
看着她苍白的病容,蔻珠自责的道:“怪我,该追出去告诉你易掌印在万金楼的,这样,你也好心里有个提防。”
隆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别这么说,是我自个儿疏漏。”
茯苓搬了杌子让她坐下,蔻珠冷哼了一声道:“你骗鬼呢,这话搁别人身上我信,要说你疏漏我怎么也不信,你告诉我,是不是万金楼里故意给你使跘子?我听说那晚你一个人进了书阁,易掌印脾气怪,他在时不让楼里的侍女近身服侍,他随身的侍卫也需退到十米开外,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这是多年的规矩,可万金楼的人让你一个人进书阁,这不是故意是什么?”
她顿了顿又道:“只是万金楼的算盘似乎打空了,连萧姬也折进去了,这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想她那么个精明人儿,也有算错的时候。”
她冷笑几声,面上颇有得意之色,“只有一点我想不通,究竟是什么纰漏,竟连萧姬也连座了?”
隆毓看着她美丽的面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蔻珠通透,有些事只看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她没法回答她。
隆毓静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
蔻珠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转,倒是没有再逼她,只是万分感慨的道:“奉銮大人有意把事情盖住,对外只称萧姬身子不适,只是你……”
她略怜惜的道:“我听说,殷韶舞以你需要静养为由,已经从豆蔻馆里另选了人到菡萏馆当值,虽未正式授封,可执事几个月,实权在握,到时候你病好了回去,虽还挂着名,实际上已经被架空了,身份难勉尴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隆毓早想到了这茬,说道:“左右不过是听吩咐,就是自个儿打算得再好也没用。”
蔻珠见她说话气势全无,以为她被吓怕了,出仕之前的豪言壮语已经不复存在,一时有些泄气,也很惋惜,又坐了一会道:“你安心养病,别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