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毓睁开眼，望着头顶水蓝色的纱幔，知是在自己殿中。
喉中干灼，人魂分离，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八岁那年在柴房里也是这样活过来的。
帘外人影晃动，空气中有股浓浓的药香。
纱帐被人掀开，裴韶舞端着碗过来，她和煦的面容映入眼帘，见她睁着眼，欣喜的朝后道：“隆司乐醒了，去传太医来。”
茯苓与竹青走来，伏在她床边哭泣。
竹青道：“大人，您可算醒了，奴婢还以为……”
茯苓想到那晚的事，仍旧自责不已，“要是奴婢那晚不走就好了，大人也不必受这样的罪。”她哽咽不已，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
裴韶舞道：“醒了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肖嬷嬷拿帕子抹眼泪，小声告诉隆毓，“您睡了十天了。”
一叠叠的声音不断的传来，隆毓用还不太灵光的脑子消化着这些内容，讶异自己居然睡了那么久。
裴韶舞喂她喝了半碗温水，扶她躺下，“那天万金色楼里着人来传话，说你在万金楼当差时得罪了上典，张嬷嬷话说得含糊，等我赶到，你人已经没了意识，事后我问那里的人，竟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茯苓有些激动的问道：“大人，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您服侍时冲撞了易大人，奴婢不信，您平日里最小心，到底是多大的事，竟连萧姬也受了牵连。”
隆毓疑惑的道：“怎么萧姬她……”
裴韶舞见她如此，诧异的道：“怎么不知道？那晚出事时你跟萧姬不是在一处吗？”
隆毓一脸茫然。
裴韶舞见她当真不知，一时也有些糊涂了，肖嬷嬷道：“萧姬自戕，人虽然给救下了，可是脸上破了相。”
隆毓闻声倒抽了口气，萧姬怎么会自戕呢？
那人对她下狠手她理解，可是对萧姬也下得去手叫她难以理解。
见她神情疲惫，裴韶舞道：“好了好了，这些等你好一点再说，先休息。”
殿外小丫头扬声道：“大人，周太医来了。”
“快请进来。”裴韶舞答应一声，理理衣裙迎出去。
“韶舞大人。”
“方大人。”
裴韶舞与周太医两下里揖过礼，引着他到内殿。
肖嬷嬷打开帐幔，茯苓将一块帕子铺在隆毓腕上，方太医把过脉，查看过隆毓伤口，问了些基本的情况后道：“人虽然醒了，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要排尽体内毒素需要假以时日慢慢调理，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万万大意不得，不然日后会积成大患。”
裴韶舞朝方太医看了一眼。
方太医开了方子交给裴韶舞，裴韶舞吩咐茯苓去取药，自己则亲自将方太医送出门去。
两人行至外殿，院中大株的梧桐树遮避了头顶的烈日，太阳透过树叶在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穿过一片假山，裴韶舞的簪珠朝服内已是一片汗水。
裴韶舞与他上了莲花池上的廊桥，急促的脚步方慢慢缓了下来，开门见山的道：“知远，咱们相识二十多年，你跟我透个实底，隆司乐的情况到底如何？”
方太医叹了口气道：“毒药是东厂特地调制的，我私下问过制毒的人，根本没解药，眼下不要想着解毒，只想着续命要紧。”
见裴韶舞满面愁绪，他开解道：“话虽如此，也不是一点法子没有，如今先用我的方子吃着，看症状再换方子，如此虽然繁复，可总算还有一线生机。”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隆司乐还年轻，往后想要结婚生子，怕是不太容易了。”
裴韶舞当即揪起眉头，无数的话话鲠在喉咙里，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方太医叹了口气，提着药箱摇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