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梦回大明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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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紫禁檐高碧瓦凉(1)

天光不知何时已是黯了,一丝逼仄的光也透不进来。只有外面隐约的丝竹声若有若无,才能凭添几分鲜活的生气。室内没有掌灯,漆黑的一片寂静冰凉。冷风透过茜纱窗,仄仄的吹进屋中,掀起轻纱帷幕层层涟漪,帷幕里挂着七巧铜铃,结着鲜艳的丝绦穗子,随风轻摆,会有悦耳的铃声叮咚轻响,宛若仙乐。

黑暗中,安媛静静地坐在卧榻上,低头去看怀里的孩子,见他小脸皱在一起,肿肿的很是难看。她是第一次这般近的看新生儿,不免有些好笑,想来所有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般丑丑的样子吧。所幸这孩子很听话,抿着小嘴缩在怀里,既不哭也不闹,只呆呆的睁大了眼看着七巧的铜铃。

该怎么办?安媛抱着孩子,第一次觉得责任如此沉重。她有些神思恍惚的默默地燃起一支灯,只抱着孩子坐在榻上,在一片昏暗寂静中默默的抵想心事。等到蜡泪堆得渐渐高起,烛也几乎燃到尽,火苗倏忽一条旋又恢复一片静谧,周遭一切遂即陷入可怕的沉默。门轻轻推开,空气中浮起薄薄尘埃。她心头蓦的一紧,平白无故的噤住了呼吸。

一阵风声遂急,看不清门外的人,黑暗中只能听到四下衣声窸窣摩擦,似乎有人走进房来。安媛垂着头,只能看到门口是一袭大红的喜裙的一角,精致的挑着凤纹图案,鲜红的色泽艳艳然刺人眼目。

“你怎还有脸活着,还将这孽种生了下来?”

门口那女子的声音又是尖利又是不屑,她推开门只看到屋内一片昏暗,似有个白裙的女子怀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时间她积攒了许久的怒气,此时全都发泄出来,字字锥心此骨:“这些日子我常来看你,就是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身旁的丫头婆子侍候的可如意?”她边说边笑,语声中清脆烂漫依旧。安媛却想起来时看到翁氏的惨状,顿时不寒而栗。

“想不到我这几日忙着婚嫁的事,倒让你连孩子也生下来了,”福华的语气中不无惋惜,“你以为你做的丑事没人知道么,这个孩子来历也并不那么保密,王爷早已心知肚明,绝然是不会认的。你和你那可怜的妹妹一样,只有身在冷宫的命。哈哈。我要是你,早就将这孩子丢到枯井里,一口气埋了了事。也胜于看他长大受到百般折磨痛苦。”

安媛听得浑身发抖,下意识的将孩子护的更紧了些,心中乱如麻绳一般,想不到这个样貌甜美天真的女子,竟然心肠如此的狠毒。

“你不是怕王爷会娶正妃么。瞧,今日是王爷和我大喜的日子,你何不就带上这个孽种去酒席上同喝一杯庆祝,可好。”那女子见她护的紧,不免更是生气。鲜红的指甲早已向着孩子抓去。安媛背过身去,小小的身躯护在孩子身前,仿佛是一面坚毅的盾,决意要挡在天崩地裂前,为这孩子遮风避雨。

“还真是骨肉关心……”福华心中理智早已被怒恨充满,鲜红的喜服映照娇媚脸色,全是狰狞丑恶,她伸手不容易质疑的去夺那孩子,安媛全力的挡在她面前。窗外一阵电闪,刺破苍穹的半壁透亮,福华瞬时看清了安媛的脸,顿时愕然在原地:

“你,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窗外的梧桐叶轻轻摇摆,电闪之后旋又是黑暗。黯淡天色中雾气迷织,阵阵风过,半点月光也无,怕是要下雨了。风吹的铜铃铮铮凌乱作响。孩子蓦然急得大声哭了起来,哇哇的好像要发泄尽心中的一切委屈。

“总归是条人命,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

安媛愤然的低声说道,声音中全是怒气。她低头去看那怀中的孩子,却见他咧开了小嘴,欲哭又怕,滴溜溜的大眼睛小心的瞅着自己,她更是不免心疼,轻轻的哼着歌哄着他,眉间全是焦急。

福华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冷笑道,“那女人定是怕事,生下了孩子,倒哄了你来顶替。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你私窝逆子,便是不容赦的死罪。”

一阵冷风吹过,福华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凉意。只见安媛怔怔的看着自己身后,不免又惊又疑的向身后望去,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那人身材颀长,所着的大红团龙喜服还未脱去,夜色中分外的耀眼夺目。

“王爷……”福华迎了过去,堆上了满脸的笑意。却见他冷冷的看着屋内,不免添油加醋的说道,“翁姐姐真也奇怪,生下了孩子居然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却留下这个贱婢在这里,这事真是奇怪也哉。王爷可要好好拷问她一番。”

裕王站在风口处,身后的梧桐青叶沙沙作响,这声音恍若从前。他已经有许久没有来过逸兰轩了,似乎心下也回避着去见这里住的那人。要不是在酒宴上发现福华独自离开,便悄悄跟在她身后而来,断然想不到会见到这一幕的。

他看着卧榻上的的女子垂头抱着孩子的样子,宛若狂风中摇曳的一片小叶,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耳听福华还在不绝的说这些挑唆的言语,没来由的心烦,冷声道,“今夜的事,你若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王爷,你怎么能……”福华愕然惊呆,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她望了望室内垂头抱着孩子的安媛,又望了望面若冷霜的裕王,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向外面冲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裕王见福华走远,这才收回目光,轻声问道。

是否要去解释?其实安媛心中七上八下,也着实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去解释这个孩子的来历?还是说明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任哪一样都是天大的罪名。这一日经历的翻天覆地,她似是一个旁观者,淡淡的看了一场生死大戏,早已汗透了衣衫。然而此时那戏台上的人都已离场,却将她抛入这个台上,开始要担负起自己的角色。

最好的回答还是勿要回答。她默不作声的咬紧了双唇,决意不去解释,只是用身躯护住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