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龙涎香蔓延,他只不过小憩了一会,便做了一段梦。
梦里是一位女将军,一身红色战甲,长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
他一直看不清那位女将军的容貌,每每都是在她将要转过头来的时候惊醒,然后忘却。
“陛下。”
三昧捧来吉服,绛红与赤金交织,飞龙在云间穿梭,少年已经渐渐长开,眉宇间的霸气渐渐显现。
他张开双臂让三昧为他更衣,缓缓闭上了眼睛。
三昧,党争是为你,天下是为你,为什么为你取天下,却要取别的女人为妻?为什么你就在我身旁,却离我那么远?你知道,被你推给另一个我不相识的女人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他不知道。
三昧却只能看着他,她曾经的殿下,一步一步被自己越推越远。
册封大典如期举行,皇帝册封皇后,授予凤印,挽起她的手。
他的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一毫不多一毫不少,就像是书上刻出来的模样。
只是在本该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莫离独自在外面喝酒。小银壶不知空了多少,他往新房里看,触目是一片红,却不及她的一分。为什么不是你?
当再次有宫女来劝他时,他抬了抬头,没说话,抬脚就走。
“不许跟着,也不准告诉她。”
小宫女仿佛是被吓蒙了,他又不耐烦地侧头,吓得她一下子就跪下去。
三昧提着灯笼,绕着皇宫走了一圈又一圈,抬头看看天,看看月亮。
已经晚了。或许殿下已然吹了灯,香冷金猊,被翻红浪。
天命。
万物循天命。
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蹲下身子,静静地把头埋进双手里抽咽。她亲手把殿下推给了别人,这一切却都是天命。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才起身,一轮圆月落下光辉,映照着她在宫墙上的一小团影子,格外瑟缩。
左右也睡不着,她便想着去殿下常常坐的石阶处看看。
她站在门外,向第一次推开这扇门,朱红的漆门沉重不堪,仿佛锈损,要封存住门后的人。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小小的一团坐在冰天雪地里,月白的小袄和苍白的小脸几乎与雪花融为一体,神色凉薄,坚韧又孤傲。
她走过去揽过那个孩子,殿下小小的身躯冰凉,可没关系,以后由她暖过来。
她额头抵住殿下的额头,说道:“你是我的宿命。”
谁又是谁的宿命呢。
热烈的红梅,绚烂的晚霞,戚戚的枯草,泛金的白雪乃至喷溅的血液,都是她的颜色。
如同火之燎原,不可向迩。
她知道他恨她狠心,可他不知道自己眼底的冷漠下,心有多疼。
偏偏还要伪装成毫不在意,甚至绽放笑脸。她亦是恨极了自己这幅样子,好几次差点就撕破了伪装,可是每一次都告诫自己再等等,再等等。
她曾觉得时间不知不觉就可以过去,现在也知道了原来日子还可以如此难熬。
她推开门,清冷的青阶上红袍流泻,金线绣得金龙张牙舞爪,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含笑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