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衡的脚印一直通向屋后的树林里,由于林中潮湿,泥土被踩出一道清晰的脚印,按照杜蓉的判断,封子衡虽然医术过人,武功却不高,凭他一双脚应该还没跑出多远,只要循着脚印追下去便能一举擒获。
想到要进入诡异莫测的密林,杜蓉不得不多一分防范,她交待众人各自去找一些趁手的兵器再汇合。阿龙的武器似乎就是他的手脚,因此他呆在原地等候,杜蓉回到卧房翻找她换下来的湿衣服,衣服都洗净晾干了叠好放在枕边,唯独腰带挂在一根靠墙的竹竿上,似乎还带着潮气。
这腰带中空,藏着玄阴针、鲛皮手套和用油纸包裹的准备交给岭南官府的文书,翎儿曾经告诉杜蓉,在她昏迷期间是胡大嫂给她换洗了衣裳,想必胡大嫂觉出其中有物,怕自己洗坏了,因此便搭在竹竿上任其阴干。杜蓉庆幸之余对那未曾谋面的胡大嫂甚为感激,连忙拆开腰带取出其中的物品,检视之下果然都完好,出乎杜蓉预料的是黄晟做的短笛竟然也在其中,她都不记得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杜蓉带上鲛皮手套,将一应物品重新塞进腰带缠在腰间,这才匆匆的去和众人汇合。赵良和龙泰的佩刀早已遗失在白三路的黑店,他们便找了两把柴刀抄在手里。
初始的椰林路都是经过修葺的,一路畅通无阻,离屋子越远,树木和藤蔓渐渐杂乱起来,一度遮住了脚印。杜蓉经过遇到灰虎的那片灌木丛,看到许多细如筷子的小蛇从“断枝”中爬出来,心知这便是被误认为断节蛇的碎蛇,其他三人见到这情景,都大为骇异。只道为人父母者辛苦,却不料碎蛇做一回母亲竟是要赔上性命。
这些小蛇刚出娘胎,身上尚自蒙着一层黏糊糊的膜,它们挤在光照强的地方晒太阳,先晒干的纷纷钻进草丛消失不见,又有刚从“断枝”里爬出的小蛇替上来。
“这东西生下来就害死了娘,是可怜还是可恨呢?”龙泰用鞋尖轻轻滚动一条落单的小蛇,原以为它像蚯蚓一样温顺可欺,孰料小蛇噌的弹起半个身子而后往下猛地一缩,借力窜起几尺高,一口咬住龙泰的大腿。龙泰揪住它的尾巴往外扯,小蛇的尖牙锁在他的肉里死也不松口,龙泰的眼泪都疼出来了,还是没能把它扯掉。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其他人都愣住了,赵良经验老到,回过神来后忙喝道:“住手!别扯了!”龙泰像是疯了一样,嘴里骂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没有脚还能跳!”他的整张脸都青了,眼珠红得吓人,他的双手死死的拽着小蛇的身子,似乎没有听到赵良的喝止。
杜蓉想上去帮忙,被阿龙的胳膊挡住,他和赵良相视摇头,对杜蓉说道:“先别找封子衡了,把龙泰和这条蛇弄回去吧。”赵良也苦着脸说道:“刚进林子就挨了一个下马威,再往里走还不知啥样呢,封先生不会已经……”杜蓉越过阿龙的胳膊再看龙泰,发现他目光呆滞,嘴唇也变成了和脸一样的青色,竟是中毒的症状。
“别废话了,咱们把他弄回去再说。”阿龙和赵良一左一右架着龙泰,像是抬着一个木头人一样,将他直直的抬了起来,杜蓉在后面断后,防止有别的小蛇偷袭,好在其他小蛇都没有发动攻击的迹象。
刚走出椰林,韩风和两个精瘦的汉子一脸焦急的迎上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韩风见到龙泰的病状,连忙对那两个汉子说了几句话,他们听罢小跑着进入了密林,韩风则带着杜蓉等人急匆匆的回到屋子里。
客人们都已经散去,翎儿和爷爷在收拾碗筷,见到龙泰的样子也都有些吃惊。老爷爷三步并作两步搬来一张软椅,翎儿则跑到屋外揪了把野草进来。
韩风招呼着将龙泰小心的搁在软椅上,此时的龙泰全身上下乌黑,只有眼珠间或转动一下才能看出他是活人。小蛇还缀在龙泰的大腿上,随着他身子的移动荡来荡去,那条腿已经肿胀得像水桶一般。韩风突然捂着脸“呼呼”抽泣,杜蓉原本以为他能救龙泰,想不到他倒先难过起来,不由得和赵良交换了一下眼色,意思是龙泰可能保不住了。
韩风终于露出了脸,杜蓉这才发现他竟然是在笑,而且眼泪都笑出来了,难怪他要捂着脸。杜蓉愠怒的问道:“韩兄这是何意?”
“哈,他怎么招惹到小碎蛇了?这些小家伙可不好惹!”韩风好不容易忍住笑,他蹲在龙泰腿前,将翎儿摘的野草放在口中嚼碎了涂在小蛇咬住的地方,小蛇立马松开口吱溜一下逃走了,众人害怕被咬,都无心追赶,眼睁睁的看着它窜到门外的林子里。
两个精瘦的汉子也回来了,一人手里拿着一截“树枝”,杜蓉认出这是母蛇腐烂的躯体,手心又有些异样的感觉,不由得退到一边。
韩风拿过母蛇的躯干在门口的石窝里捣碎成糊状,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顿时弥漫在整个屋子周围,韩风却把这些糊都涂在了龙泰的伤口上,龙泰虽然不能动,但是他眼神里的绝望却表明对这东西的抗拒,众人都当做没有看到。
“咳咳,躺一天就可以把毒都吸走了。”韩风忍受着恶臭说道:“小碎蛇刚生下来没有娘亲,只有靠毒牙保护自己,慢慢长大就没有毒了。要是被小碎蛇咬了,用它亲娘的体液就能解毒,龙大哥运气好,母蛇的躯干就在附近,否则就要受罪好一阵子了。”
“你是说不用这东西也能解毒?”赵良紧皱着眉头问道,他宁愿辛苦一点去找别的法子也不想闻这恶臭。
韩风摇摇头:“没其他法子,小碎蛇的毒液有限,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消去,只不过要费些时日,怎么也要十天半个月。”韩风的话让大家大失所望,为了不让龙泰活受罪,只能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