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那群冤魂哭号着扑向小船,杜蓉脸上无数长发掠过,刺痛刺痛,衣服被它们极力撕扯,似乎要把她拽到海里,龙泰和赵良大声咒骂着,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哭号淹没了,隐隐听见封子衡叫了声:“用绳子……”。
船也要被掀翻了,左右剧烈的摇摆着,能听到白三路在舱里滚来滚去碰撞舱壁的“咚咚”声,他被撞得清醒了,发出比冤魂还要凄惨的哭喊:“风……”他的话还没说完,船舱上的篷子“刺啦啦”被冤魂们撕了个粉碎,他浑身被激起的浪花浇透。
杜蓉极力的想镇静,却是做不到。她没想到海上会有这样令人肝胆俱裂的事物,幸亏还有那只手紧紧的攥着她,不让她被拖进海水中,可是小船到处都在“嘎嘎”作响,用不了几个喘息就会被扯得四分五裂,上有冤魂,下有深海,她不禁暗问他们还有生还的希望么?
回答她的是更加用力的撕扯,一股强大吸力卷住她的双腿往天上拽去,她与小船的联系只有那只还紧紧拉着她的手。“咔擦咔擦”小船突然碎成一块块木板,拉着她的人没有了落脚之处,霎时失去力量,竟然和她一起被卷到半空中。
杜蓉真正领会到了什么叫绝望,明知道死亡就在眼前,却避无可避。拉住她的人怕她再被扯走,顺势一个翻身将她搂在胸前,杜蓉想要推开他,怎奈他力气奇大,双臂像是铁箍一样锁住她,两人相拥着在半空飞旋。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冰冷的海水突然冲天而起,将他们包裹在其中,原本在海里的另外几个人也被卷上来,恍惚间一根绳子将她和另外一个人绑在了一起。杜蓉虽然常在江边玩耍,却并不擅长水性,此时口鼻中灌进了苦咸的海水,被呛得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杜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躺在一间形制奇特的木房子里,隐约听见外面有同伴们的说笑声,她掀开身上的薄被,发现自己换上了一身干爽的单衣,居然也感觉不到寒冷,微微有些诧异。
她原本将头发束在头顶,此时都披散在身后,便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既然有人换了她的衣服,她的女儿身份自然已经暴露,不必再作男装打扮。
屋子没有门,只有一挂草编的帘子,因为制作精致而不显得鄙陋。
掀开帘子,发现外面是一片晴朗的天空,蓝得出奇。屋外是一块被高大奇异的树木包围的空地,这些树粗壮笔直,只在顶端生出巨大的羽状叶片,在这些叶片下面长着斗大的果实。一个袒露着半边胳膊的老汉手持一根修长的竹竿,竿头上绑缚着一弯钩镰,老汉把竹竿伸到果实附近,将镰刀贴着树干轻轻一拉,果实便从树干上脱落跌下来。
树下面早已围了一群人在观看,见果实下坠,哄笑着纷纷退后,生怕被砸中。
杜蓉注意到阿龙等人也围观者中,且都换上了轻薄的单衣。阿龙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无意间回头来看,正好看到杜蓉也在看他,不禁呆了一呆,他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扭过头不再看她。
阿龙这一串动作,倒让他身边的赵良和龙泰也跟着扭头来看,这两人虽然已经得知了杜蓉的女子身份,却是第一次看到她的女装打扮。只见她素面朝天,身着布衣,却恍若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令人见之忘俗。即便是赵龙二人跑惯了江湖,见多了名媛,却是头一次感到手足无措。
杜蓉微微一笑,便把漫天的晴朗都盖过去了。她朝人群走过去,冲赵龙二人摆摆手,示意不要惊动他人。赵良和龙泰自动闪开一条道,杜蓉便站到他们中间,往人群围成的圈子里瞧,只见这些人肤色微黑,个头都不高,且多很瘦弱,杜蓉一行人在其中便显得很扎眼。众人看着那老汉一个接一个的从大树上钩取果实,下来一个便哄笑一阵,那老汉如同得到赞许一般,越来越起劲,有时候竟能一次钩下来数个。不一会儿功夫,他身边一片大树上的果实便悉数落地了,人们帮他把这些果实堆积起来。
老汉冲着人群里一声喊:“翎儿,把椰子都分了,我去打几只野味,好好招待咱们的客人。”
“哎!”随着一声甜甜的回应,一个八九岁的女童挤到果实边,她肤色也黑,长相却与其他人有异,更像是汉人。
翎儿环顾一下人群,一点也不怯场的朗声道:“各位叔叔婶婶,大哥大姐,翎儿年幼不懂分寸,若是有分的不周到的地方,请你们多包涵。”
众人纷纷说道:“翎儿分的,我们放心。”
翎儿便先把果实的数量细细盘点了一遍,然后又按照大小分作两堆,然后点着名,让人们依次走过,她将果实大小搭配着分发下去,不偏不倚。
人们拿着果实纷纷离去,最后只剩下了杜蓉等人,这时她才发现封子衡一直站在对面的人堆里,他身边的人都走光了,他还痴痴的站在那儿凝视着杜蓉。
“来,这五个椰子你们一人一个。”翎儿抱起一个个大椰子,塞到杜蓉等人的手中。杜蓉来不及推辞,接在双手中才发觉这种叫椰子的果实十分沉重。翎儿抱起最后一个椰子走到封子衡面前,封子衡却还在对着杜蓉出神,他这样毫无顾忌的注视,让杜蓉很是恼火。
“大叔,这个椰子留给你了。”翎儿仰头对封子衡说道,见封子衡只顾呆立,便扯动了他的一只衣袖,喊道:“大叔,你是不是耳背呀,我爷爷可以治好你的。”封子衡沉思中突然被拉扯,不由得怒从心起,挥起另一只手臂朝翎儿扇去。
没等他的巴掌落在翎儿脸上,忽然一个灰色的影子快速掠来,将翎儿一把抱住后退几步,正好躲过了封子衡的手掌。灰影站定了,杜蓉看清了他的面目,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浓眉大眼,英气逼人,胳膊多半裸露在外,显出古铜色的皮肤。男子张开嘴对封子衡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翎儿不懂事,大哥莫动气。”
封子衡这才反应过来,深悔自己差点伤了一个孩子,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封某一时失神险些误伤她,抱歉。”
赵良也对那青年抱拳道:“小哥雅量,勿要见怪。”
青年哈哈笑道:“你们这些人说话好生牙酸,我不叫小哥,叫韩风,这是我妹妹韩翎。”说着,把女童揽在自己身前,韩翎
赵良也笑道:“在下赵良,多谢韩兄弟一家对我等的搭救之恩。”
“杜蓉多谢韩兄。”杜蓉款款一福,翎儿似乎没有见过这样的礼数,不禁捂着嘴偷笑,两只眼睛像月牙儿一般。韩风却爽朗的说道:“杜姑娘好生美丽,给我们这岛带来光彩,我们欢迎之至。”
这番赞美的话从韩风口中说出,显得自然得体,没有半点谄媚和轻薄。倒是封子衡,听到杜蓉两个字,身子一震,他不由得又朝杜蓉上下打量了一番,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杜蓉没有注意到封子衡的脸色,却向韩风问道:“依韩兄所言,此处竟是一座岛?”
“正是,此处乃是死人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