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雨点般落在赵良和龙泰身上,赵良最开始还以没有出鞘的佩刀格挡,怎奈石头越来越多,许多被他用刀鞘反击出去的石头打在小孩们的脸上,顿时有几个孩子的脸颊开始流血,赵良实在不忍,只得用手蒙住头,喊叫道:“贼小子们,你们赵爷爷要发火了啊!”
杜蓉见到赵良和龙泰被石头围攻,却又不便施用玄阴针,只得拔出佩刀挡在身前,一步步靠近白衣人,口中喝道:“你们老的老小的小,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却为何来打劫!”
“嘿嘿,说得好!”白发老头冷笑道:“如今这世道,岂不是要逼着我们落草么?!”
老头身后一个满脸皱纹的黑老汉沙哑着嗓子说道:“和这小子罗嗦什么,如今我们已经做下事了,须得斩草除根!”
黑老汉的话一出口,这群白衣人分成了两拨,小孩子守在陷坑边,老人们则向着杜蓉逼过来。杜蓉看着这些虎视眈眈的老人,不知如何是好,玄阴针不忍施放,手中的刀是个摆设,要她跳上赤风驹独自逃跑更是不可能。
老人们越来越近,杜蓉都能听到他们喘气的声音了,面对这些可以做她祖父的人,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动杀手,而那玄阴针的威力她是心知肚明的,这些风烛残年的人一旦中了玄阴针,不是死就是残。不管她是否抱着一念之仁,这些老人可是下了决心要杀人越货,因此毫不迟疑的逼上来,抡起刀棒便要往杜蓉身上招呼。
赤风驹察觉到主人面临的危险,撒开腿想奔过来,怎奈一道道绊马索拦阻,有的已经缠上了它的腿,它愤怒的弹着腿,仰天嘶鸣不止。
杜蓉心痛的回头看了眼赤风驹,再转过头来的时候,老人们已经近在咫尺了,为首的白发老头举起棍棒不由分说的夯下来,杜蓉无奈的举起刀拦了一下,孰料这老头力气奇大,杜蓉的刀不但没有阻挡住棍棒,反而被震得脱了手,黑脸老汉趁机抡着刀砍过来,杜蓉大惊失色,第一趟办差就马失前蹄,不但事没办好,连小命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铮铮”
好一阵脆响,白衣人突然手上酥麻,手中的刀棒纷纷离手落地,半空中一灰一绿两个影子掠来。
白衣老头们惊恐的看着这两个影子,只见他们稳稳的落在树梢,原来是一男一女,女的一身碧绿,娇俏明艳,男的一身灰色劲装,俊朗雄健。
“碧莲,阿龙!”杜蓉惊喜的叫道。
碧莲俏生生一笑,俯身说道:“你要出远门也不来跟我告别,看看,吃亏了不是?”阿龙则是默默的看着杜蓉。
“我急着赶路,不敢耽搁,请姐姐恕我不告之罪。”杜荣苦笑着说道,一边踏着雪泥去解开缠在赤风驹腿上的绊马索,白衣人看着神仙一般立在树梢的碧莲和阿龙,哪里还敢动。倒是那群孩子,兴致盎然的仰望着碧莲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赵良和龙泰因此少吃些苦头。
阿龙脚下轻点,掠到陷坑上方看了一下里面的情形,顺势一个翻身跃到邻近一棵大树的树梢上,对着地上的白衣老头们沉声道:“还不快把我们的人马弄上来,等着我请你们么?!”白发老头硬着脖子嚷道:“有本事就不会掉进去了,小子!凭这两手猴把戏就想吓唬你爷爷?!”
碧莲立在颤巍巍的树枝上,像是歇在上面的一只蝴蝶,轻盈而稳健。她盈盈笑着,对阿龙说道:“瞧你,就不知道对老人家要礼貌一点么,岂可空着手来见?”玉手轻扬,一丛白光闪耀,老头们腿上发麻,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口中呼喊不已,那些孩子见了连忙围过来,跪下来替老人们求饶。
“我不过送给老人家们几口针,你们就回这样的大礼,实在不敢当啊。”碧莲微微俯身,对着白发老头轻声说道:“把他们救上来,我自会给你们取针,耍花招的话,我有厚礼相送。”
这些人吃了苦头,才口服心服,老人们走不动了,一群高矮不一的孩子钻到树林里,不一会儿抬出一架梯子和一张门板。他们把梯子和门板同时放下陷坑,让人走木梯,马踏着门板,赵良和龙泰这才牵着马从陷坑里走出来,对着碧莲和阿龙道谢。封子衡带着斗笠,免受了石头加身之苦,他也不用龙泰催促,自己翻上马背煞有兴致的旁观着。杜蓉见赵龙二人脸上都是被石块砸出来的青紫,对那些孩子喝道:“小小年纪,下手为何如此狠辣?!”
碧莲冷笑道:“你还当他们是好人么?看这梯子和木板,就知道他们干这个是轻车熟路了,恶人可是不分年纪的。”
黑脸汉子不依了,瞪着眼睛,用沙哑的嗓子嚷道:“兀那小女子!老汉们今天落在你手里认栽,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孙子!”
“哎哟,那我倒是说错了么?也对,应该说是你们管教无方,上梁不正下梁歪,才带出这一堆小贼!”碧莲专门挑难听的话讲,她其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些老幼,却又不甘心轻易放过他们,便只能用言语教训他们一顿。
“你!你好生泼辣!”黑脸老汉被碧莲训得无话可说,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我们要不是被逼急了,能让孩子跟着受这个罪么?”
其他的老人也纷纷低下头抹泪,白发老头喝道:“你们好没出息,在这女娃子面前哭鼻子!”
“你凭什么这样骂我们的爷爷!”那个被叫做祥哥哥的大男孩走到碧莲站立的树枝下面,抱住树使劲摇晃,想把碧莲从树枝上摇下来。可是碧莲像是长在上面的一朵花,随着树枝上下摇摆,无论树枝如何颤动,她连一个趔趄都不曾有,她扑哧一笑,玉腕微翻,大男孩双膝酸软得跪在树下。
阿龙伸了个懒腰,对碧莲说道:“行了,该杀的杀,该埋的埋,杜云兄弟还要赶路呢。”
他这句话一说,白衣人老老小小的全都跪下哭喊着求饶,杜蓉见他们老幼相扶哭成一片,心中颇为不忍,对碧莲说道:“好姐姐,他们冒着雪出来干这营生,必定有些隐衷,不可轻易杀人啊。”
“是啊,小哥,不,这位大爷说的是啊。”黑脸汉子抹着泪说道:“我们都是一个村里人,儿子们都去打仗了,家里又发了洪水,剩下我们这些老幼,没吃没穿的一路逃荒到这里,谁知道天子脚下竟然也逃不过兵役。听说又要和金人打仗了,我们怕这些孙子也被征走,只能够躲到深山里,饿极了,便想出这拦路抢劫的法子。我们一路只是抢劫财物,不曾害人性命啊!”
“你们就不怕被官兵捉拿?”杜蓉痛惜的问道:“被你们抢过的行人总会报官的吧。”
“这位爷,冰天雪地的,哪位官爷会为了这点事来受罪啊?再说现在都要过年了,一般人都会呆在家里,在这个时节还带着财物远行的人,多半没什么好事,他自己也不好报官。”
赵良和龙泰尴尬不已,老汉说的公门习气他们是司空见惯的,费长隆一群人就是这样偷奸耍滑,对王知府阳奉阴违。这些人都是地头蛇,和当地的泼皮无赖多有瓜葛,王知府也不愿意和他们撕破脸。
杜蓉对赵良说道:“赵大哥,把咱们的盘缠分他们一点吧。”又对老头们说道:“拿着钱买点米面先吃饱了,再去找点安分的事谋生吧,你们这把年纪了,要是遇到几个狠的,岂不是枉送了性命?”
“别忙,还是我来安置他们吧,你这点钱只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碧莲阻止赵良,对杜蓉说道:“你放心,我们公子的分号遍及南北,我在附近找一家分号安置了他们便是,既能吃饱穿暖,也能管着他们不出来惹事。”
“这样再好不过了,多谢姐姐一路周全我。”杜蓉拱手道。
这群白衣人也纷纷磕头道:“多谢姑娘活命之恩,我们誓死跟随。”孩子们跑到树林里解开了绊马索,杜蓉等人跃上马背继续往前走,碧莲一直站在树梢观望,杜蓉回头喊道:“姐姐快回去吧。”
“我还得叫他们把路填平呢,你一路小心!”碧莲微笑着挥挥手,她窈窕的身姿在树梢一上一下,恍如仙子。
杜蓉转过头轻叱道:“驾!”赤风驹放开脚步奔跑起来,杜蓉忽觉背心一暖,有个人贴了上来坐在身后,他熟悉的气息让她不看也知道是谁:“阿龙,你做什么?”
“嘿嘿,我奉命护卫你,当然要形影不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