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女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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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17 千头万绪

第二天杜蓉按例早早起床,她将自己扮作一个少妇,拎着一只干果篮子便出去走街串巷了。

她循着老捕快描述的路线,来到一处民宅前。这民宅白墙低矮,搭个石头便能越过墙去。杜蓉轻叩院门,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来开了门,诧异的问道:“这位娘子敲门作甚?”

杜蓉“哎哟”欣喜的叫道,像是见到了久违的熟人,挎着篮子就进了院门,一边东张西望,口里说道:“瞧这院子多精致啦,难怪出落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你这是何意?”妇人脸有愠色。

“咯咯,我是太高兴了,竟是忘记自报家门。”杜蓉乐不可支的自己找个凳子坐下,对一脸茫然的妇人说道:“我那没出息的侄子牛四,看上了您家小娘子,说他在墙头上看了不知多少日子了,若不是有多事的王秀才拦着,早就得手啦。今日我特来告知姐姐一声,您就把小娘子给了牛四吧,不然迟早是他的人。”说着,她捂住嘴笑得花枝乱颤。

“休得胡言!”妇人气得蛾眉倒竖,抄起笤帚作势要打。

杜蓉连忙跳开,委屈的叫道:“哎呀姐姐,咱们马上就是亲家了,您这是作甚?”

妇人挥起笤帚向杜蓉打下来,怒道:“你是哪里来的亲家!你回去告诉牛四,我女儿早已许配了人,即日就要完婚了。要再敢上门,我们便去见官!”

杜蓉躲避着笤帚,心中乐开了花,嘴上却哀求道:“姐姐息怒,我走便是。您可千万别许给王秀才啊,牛四可恨死他了。”

妇人火冒三丈,持着笤帚满院子追打杜蓉,杜蓉瞅个空跳到院门外,将门带上。尚听得那妇人骂道:“大清早的却如此晦气,不如将女儿早点嫁了。”

杜蓉怕她追出院子,一路小跑出几条街才定下来。她捂着胸气喘不已,不得不在街边的馄饨摊上小坐。

“两碗馄饨。”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杜蓉回头一看,居然是阿龙。

摊主端来两碗热腾腾的的馄饨放在桌上,阿龙若无其事的在杜蓉对面坐下来,对她说道:“趁热吃吧,姑娘一大早空着肚子出来,现在又跑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

原来阿龙一直跟着自己,竟然没有发觉。杜蓉感到惭愧,什么时候能有他这样的本事就好了,她不由得看着阿龙的眼睛,问道:“阿龙,你的本事都是哪里学的?”

“师门不可妄言,姑娘恕罪。”阿龙说道,专心吃他的馄饨。

好不容易有机会和阿龙如此亲近,杜蓉本想顺便向他打听黄竹谜一样的身份,他还是沉默寡言,杜蓉的好奇心又落空了。

就在此时,汪之熊的内室。

汪之熊垂头丧气的抱着头坐在暖炉边,他浑家庞氏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哭着埋怨道:“都说你是人精,菩萨也要被你刮掉三两金的。如今可好,一块极好的石头没了不说,连带着园子人家也不租了。这不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吞么?”

“你懂什么?”汪之熊不耐烦的说道:“如是要认了那块石头,等于认了牡丹,要是有人追究起来,我可躲得开么?至于园子,咱们花大本钱弄出来的隔间,谁知他们说不用便不用了,气煞我了。”

说着站起来将过来取暖的猫儿一脚踢开,猫儿惨叫一声奔出门去。

“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你倒拿猫撒气!”庞氏一边擦泪一边说道:“若不是你带回来那个小狐媚子,能有这么多糟心事吗?”

“你也不用在这里说便宜话,当初是谁眼红那些给他们作陪的头牌小姐身价高挣钱多,若不是你撺掇了,我能把牡丹带回来么?”汪之熊越说越恼火,一脚将暖炉掀了,屋子里都是飞扬的炭灰。

庞氏哇呀一声哭出来:“这日子不叫人过了,我叫你谋划一个美貌小姐,可没叫你做拐子!”冷不防汪之熊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声音甚是响亮。庞氏扑过去便抓,汪之熊脸上立马出现几道血痕,一时间鸡飞狗跳。

夫妇俩在屋子里闹的欢,廊下两个家人装扮的男子相视一笑,其中一个轻声说道:“高大人让我们进来,倒是成全我们看了一场好戏。”另一个嘿嘿说道:“如今也听得差不多了,该回去禀报了。”

两人跑到背人处将家人的衣服脱了塞在树丛里,露出捕快的装束。他们找一棵大树攀上去,越到院墙外。

两人健步如飞的赶到县衙,将刚才情景向高知县禀报一番,并补充道:“汪氏夫妇之所以拌嘴,最重要还不是为了鸡血石。而是因为最近丢了一桩大买卖,似乎有人常年租用他家一间密室聚饮,费用极高。汪氏为了讨好客人,特意把密室又整饬了一番,不知为何他们突然不租了。眼看银子丢到水里,夫妇因此不和。”

“密室聚会,费用极高?”高知县眉头一跳,忙对两名捕快说道:“快快回汪宅,想尽办法务必将那些客人详情打探出来。另,兹事体大,不可向他人泄露半句。”

“是!”两名捕快领命而去。

“何事体大?”一名貌不惊人的少妇和一名劲装男子走进来。少妇笑吟吟的对高知县说:“大人,我的差事办妥了。”这两人正是杜蓉和阿龙。

“杜姑娘,你行事好生利索。”高知县赞叹道,他的表情却很是凝重,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杜蓉取下头上包着的帕子,关切的问道:“大人,可是有事发生吗?”

高知县屏退左右,意味深长的看着杜蓉说:“杜姑娘,你年纪虽轻,见识却不短浅。我只问你一件事,你来评说。”

杜蓉心中很是纳闷,他到底想说什么,便爽快的说道:“请大人示下。”

“你跟随黄公子一路走来,必定见过不少奇闻异事。若是有一群极是富有的人,租用民宅的密室聚会,一旦有风吹草动,便马上断了此处。你认为这是何故?”高知县缓缓说道,力求每一个字都让杜蓉听清楚。

“极是富有,自己也应当有深宅大院,为何要租用不起眼的民宅密室?若只是寻常聚饮而已,为何行踪如此隐秘?”杜蓉边思索边说道。

高知县打断她的话:“不必说了,你可知道吗?今日我和潘贤弟去找那封子衡,谁知他竟紧闭宅门游学去了,想要他帮忙解去女尸之毒的事落空了。”

听说封平不在家,杜蓉心里疑窦丛生,眼下隆冬将至,有谁会选在这个时日出游?可是见高知县有更大的忧虑,便没有把疑问说出来。

过一会儿,县尉来见,说冬至将至,许多马队车队纷纷进城运送货物,未雨绸缪计,请增加城门守卫。又说近日抓到一名盗贼,审理时吐出陈年旧案,言语中牵涉诸多当地名流,都一一录在册子上了。

高知县免不了指点调度一番,县尉领命而去。

看着县尉呈上的册子,高知县颇有些犹豫。杜蓉不解其意,问道:“大人为何不打开看?或许其中有可用之处。”

“姑娘记得曹操烧信的典故否?”高知县面露忧色的说道。

阿云没有少跟杜蓉讲史书上的故事,这点事她当然知道:曹操官渡之战击败袁绍后,缴获许多自己的属下和袁绍私下的通信。大家建议曹操按着信抓人。曹操说一把火把信都烧了,既往不咎。

“不过是强盗的三言两语,大人严重了。”杜蓉有些恻然,高知县担心的事实在太多了,像他这样的人是如论如何都轻松不起来的。

高知县忧心忡忡的说道:“我大宋历来重文轻武,即便是贩夫走卒亦可议论朝政,甚至有人与官家争辩。此法本是彰显我大宋偌大胸襟,并使官家兼听治国。但,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俗话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必定有心怀叵则之人利用此法妖言惑众,扰乱视听。我本是归州府兴山县人氏,初任此地时,举步维艰。此处士大夫与富商盘根错节,其根基难以撼动。好在多年来并无重大违法之举,彼此也算勉强过去了。但他们在私下里说什么做什么,我是无从知晓,或许不知道倒是更好罢。”

杜蓉明白他的心意了,不过是怕看到士大夫和富商之间有不法之事,却左右为难不好处置。便对他拱拱手,朗声说道:“大人,曹操烧信在别人看是美谈,属下却认为恰恰显露了他的小人之心。”

高知县连忙说道:“唉,曹阿瞒其人虽多有瑕疵,此事却是磊落之举。姑娘顾着劝我,倒不必作此奇谈怪论。”

“他如何得知哪些信是私通袁绍的,无非是自己拆看或属下禀报,无论如何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信中内容。但为江山计,他还要用那些人,所以故作姿态演一出戏,无非是向众人市恩。至于事成之后,那就另当别论了。您还认为他是磊落之人么?”杜蓉侃侃而谈,连她自己都惊异哪里来的这些念头,或许从离开夷陵县开始,一路上太多事太多人无形中在改变她。

高知县也听呆了,他恍然大悟般的举起双手,仰天说道:“姑娘此语,如醍醐灌顶。我今日少不得要学一回曹阿瞒了。”

“大人何必学他,您只顾看您的,却不必烧信。”杜蓉笑道。

高知县赞赏的对她点点头,袍袖一甩展开册子看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大冷天里竟然从额头淌下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