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女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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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1 虽死犹生

高知县的叫喊传到门外,很快便有几个捕快应声而来。见到差役的异状,他们也吃了一惊,但是知县在此,也顾不得怕了。他们三两下把动不了的差役抬走,有一个捕快扶住脸色惨白的高知县,对他说:“大人,两个老鸨在门外等候一时了,说要来认尸。”

“认尸?”高知县如梦初醒,拍拍自己的额头:“差点忘记了。把她们带进来,只可远观,不可擅动。”

“是。”捕快领命而去。少顷便将门外的两名妖娆婆子带过来,她们见到杜蓉都有些吃惊,又是上下打量一番,杜蓉很是不自在。知县咳嗽一声,她们才醒悟过来,媚笑着要套近乎,被知县冷冷的眼神吓回去了,只得在捕快的呵斥下乖乖认尸。

这两个婆子,不知道作践了多少无辜少女,此刻却装出一副悲悲切切的情态,对着一具具尸体做出惊恐万状的表情。

杜蓉见高知县把毒烟一事瞒住,知道他是无奈,万一这两个婆子中有人再被毒烟侵害,他的前程岌岌可危,可是不弄清楚死者是谁,破案就难以进行。

好在这两个婆子听从命令,只是细细观看,并不敢去触碰。看了半晌,一个婆子哎哟一声哭出来:“月娥啊,我的儿!我只道你跑了,不料是被害了啊!”另一个却没找到失踪人口,也苦将起来,一个阴森的挺尸房顿时像灵堂一般吵闹。

高知县拉长着脸叫捕快带她们去偏厅问话。

偏厅,高知县坐在主位,杜蓉坐在侧座上。座下两名婆子怯生生的低头站着,刚才捕快已经呵斥过她们,此时便不敢吵闹了。

“那认出死者来的是何人?细细说来。”高知县问道。

穿着艳丽石榴裙的婆子连忙回答:“是奴家。奴家乃是翠香楼的老鸨,一个月前从外地买回个极好的孩子,模样身段都可人疼,尤其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跟明月似的,便有客人送了雅号月娥。月娥这孩子极是乖巧,我便放宽对她的管束,有一天说去买胭脂,就再也没有回来,我只道跟哪个小厮跑了,却不料是遇害了,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啊!”说着又嚎起来,被捕快喝止。

高知县抿一口茶解乏,疲累一宿,他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杜蓉见状,便问那婆子:“敢问这位大娘,你是如何认出月娥的?”

婆子此时不敢再打量她,低声答道:“回姑娘,我们这一行多的是美貌小姐,打扮起来难以分辨,为怕客人认错,便给每个孩子佩戴了银耳坠为证。耳坠一般依着人的雅号订制,月娥的耳坠便是一对弯月。再者,月娥的耳垂上有一粒麻子,一般人注意不到,我却记得清。”

杜蓉对高知县说道:“她所言非虚,那带着弯月耳坠的女尸,耳垂上确实有细小的麻子。”高知县点点头,对另一个婆子说:“你家失踪的又是何人?”

这个穿着蓝色褙子的婆子忙说道:“回大人,奴家乃是天香楼的老鸨。我家的头牌小姐蝶舞,前天出门探友未回。我想着一两天的可能是路上耽搁了,谁知道昨日听说她根本没出城,后来便有官爷贴告示说发现妙龄女尸,我心中害怕,就来瞧瞧。既然其中并无蝶舞,奴家请告退。”

捕快怒斥道:“既然没有,速速离开,莫再无端滋扰!”

“慢!”杜蓉连忙制止,她对知县说道:“大人,小女有话要问她。”高知县点点头。

“这位大娘,”杜蓉问那蓝衣婆子:“你家失踪的蝶舞小姐,可有什么特征,失踪时可有人陪伴,是否有人看到她走哪条路?”

婆子答道:“她本不叫蝶舞,因有客人说她舞姿翩翩,赏了这个雅号,还赐了蝴蝶银耳坠。她除了美丽,倒没有其他特征,只是她一头乌发极为油亮,自己极是爱护,她上街时常是小子装扮,用小帽罩着头发。”

“你再说说她失踪之事,莫再啰嗦。”知县说道。

“是,大人。蝶舞生性孤僻,只在城外的桂花村有一个朋友。她近来兴致不高,人也消瘦了,前日说要去探友,我也高兴的很,这样就不怕她闷出病来了。她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依然是小子的打扮,我瞧着像去去就回的样子,就没叫人盯着她,谁知道竟一去不回。至于她走哪条路,我也问过附近街坊,因来往人多,她打扮的又不惹眼,竟是无人注意到。”蓝衣婆子越说越焦急,不停地绞着手帕。

“好了,你们都回去罢,随时听候本官召唤。”高知县疲倦的捏捏鼻子,对婆子们挥手道。两个婆子毕恭毕敬的下去了。

整个早晨在越来越多的疑团中度过,午饭时,高知县不停的劝杜蓉吃菜,自己却一筷子也没动。旁边张罗的丫鬟不得不上来劝道:“大人,夫人吩咐奴婢好生照料大人,大人若是饿瘦了,就是奴婢的死罪了。”说着,不停的赶着闻香而至的苍蝇。

杜蓉见此情景,心中一动,见高知县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知道他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两人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扔下丫鬟,来到停尸房。

停尸房门口一左一右的两个差役无所事事,里面一如既往的安静。

就是这样安静,太过于不寻常。

杜蓉激动的对高知县说道:“大人,杜蓉好生疏忽,竟然没有注意到。”

“此言差矣。”高知县摇着头苦笑:“姑娘小小年纪有此缜密心思,高某已然佩服不已。想我堂堂大宋知县,坐堂几年,此次竟然被异象搅混了头脑。这些女尸虽然容貌宛然,但,死人毕竟是死人,难保没有有腐烂迹象。可是这些女尸没有恶臭,更没有苍蝇前来觅食。”

“是啊。”杜蓉接着说道:“蚊蝇对死者向来趋之若鹜,为何这些尸体周围连苍蝇的影子也没有?

如此说,她们不仅没有腐烂,而且身上有驱蚊之物。”

“那红烟!”高知县说道:“当前紧要之事,还是那红烟。只是,它如此凶险,遇之即僵直,该如何是好。”

两人正在犯难,互有差役进来通报,阿龙来了。

阿龙带来了黄竹的消息,河口清淤意外顺利,他已经随船进入内城,留下阿龙护卫杜蓉。阿龙还拿出黄竹手书一封,说在此处有他一位故交,精通于治疗疑难杂症,潘中的病找他即可。

听说有人能治潘中,杜蓉和高知县都喜出望外。

可是说起此人的名号,高知县却面有难色,原来此人姓封名平字子衡,乃是当地名士。只是此人生性怪癖,考上举人之后,便闲散在家,不出来做官,也不接见任何人,渐渐的在本地被遗忘了。杜蓉心里也没有把握,但是救人心切,只能见机行事了。

高知县换了便装,与杜蓉约定以兄妹相称,叫了一乘民间小轿装潘中,由阿龙领路赴封家而来。

原以为这样一位隐士必定结庐于郊外的青山碧水之间,不料想他竟住在县城最为繁华的莲花巷。这条街比一般的的巷子宽敞多了,却总是拥挤不堪。南来北往的商旅、走街串巷的小贩、出来游玩的姑娘公子们把街面上都占满了。

杜蓉和高知县顶着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和嬉闹声,来到一处极为普通的民宅门前。阿龙哐当哐当的敲了半天门,才有一个半大的俊俏书童来开门,他斜睨了众人一眼,懒洋洋的说:“诸位要问路去找那边的店家,莫要打扰人家清静。”说着就要关门。

阿龙忙拉住门,把黄竹的名帖递了过去,书童看也不看的关上门。杜蓉急得又要去敲门,高知县整理一下衣帽,说道:“妹子莫慌,名士都是这般做作,住在哪里也改不了。”杜蓉听他说的直率,不由得生出一份信赖,对他胆小怕事的印象大有改观。

正在忐忑间,门吱呀一声开了,书童对众人躬身道:“贵客里面请。”说着恭恭敬敬的将门敞开,让在一旁。杜蓉心里说,还是文人知道文人的心思。

进了门,眼前豁然开朗。高大的假山作为屏障挡住去路,需要绕过它并经过一条小河才能重新回到路上。沿途植满奇花异草,几人合抱的参天巨木比比皆是。屋舍却都很简单,有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境。

“都说大隐隐于市,这位封先生兼有五柳先生东篱之福啊。”高知县不住的感叹,杜蓉从他灼灼的眼神中看出了羡慕的神色。想做官,又想隐居,文人的通病吧。

领路的书童听了这话,却很是受用,紧绷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位先生一看就是有学问的,我家先生最爱的便是五柳先生的诗书。”

高知县莞尔:“你不用你家先生我家先生的,人家听得都糊涂,在下姓高,你报知主人便是。”书童连连答应,看得出对高知县印象颇佳。杜蓉不禁在心里说,和士大夫打交道还是酸文假醋的好。谈话间,前面出现一座茅舍,各色的菊花绕篱盛开,几丛芙蓉开着粉色的花,阵阵芬芳引来蜂蝶乱舞。

穿过篱笆,便踏上了茅舍前的石阶,茅舍前立着一个着蓝色长袍的人,此人身材颀长,一顶草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右手握着鱼竿,左手往鱼钩上挂蚯蚓,脚边搁着一只发黄的鱼篓,看情形是准备去垂钓。门口多出这么多人,他视若未见,书童大气不敢出,等着他发话。

杜蓉微微笑了,轻声吟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阶下人接着念道,他的声音如同清澈泉水不带一丝杂质,如此忧伤的诗句经他读来,别有一番凄美的意味。他随手取下草帽,露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