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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流沙

托马斯·德·昆西

作者简介

托马斯·德·昆西(1785~1859年),英国19世纪前期著名的浪漫主义散文作家。写有《鸦片吸食者的自白》《英国邮车》(散文集)等。

悦耳的丧钟声,从不知多远的地方飘来,为那些黎明前去世的人哀唱,此刻唤醒了睡在舟中的我,舟正泊在熟悉的岸旁。

借拂晓冥暗的晨光,朦胧中,我依稀看见一位姑娘,头戴节日的白玫瑰光环,飞奔在孤寂的海岸上。她跑得慌张,还不停地回头,仿佛怕被坏人追上。我于是跳上岸,追向前,警告她前方危险,但可叹,她却避我而逃,好像我也是坏人。我高声呼喊前方有流沙。可她却跑得越发飞快,绕过海岬,消失在前方。转瞬间,我也绕过了海岬,但见到的却是那险恶的流沙正将她埋葬。她身躯已被淹没,只有少女满是秀发的头和那玫瑰花冠任由怜悯的苍天俯视,最后就只剩下一只玉臂。借着清晨的微光,我看见那姑娘的头正沉入黑暗,看见那玉臂仍举在头上,举在那险恶的墓地上,无望地摆动着、摇晃着、伸展着,仿佛要拼命抓住云端伸出的一只欺人的手;我看见那玉臂呼喊着垂死的希望,然后是垂死的绝望。头颅、花环、玉臂——都已沉了下去,最后那无情的流沙将女孩完全埋葬;这位美丽的姑娘没有在大地上留下任何可供追忆的痕迹,只有我孤独的眼泪和丧钟的回响。那丧钟声从苍凉的海上又一次更轻柔地响起,在女孩的孤坟上,在她早逝的黎明间将一支挽歌吟唱。

我坐下来,暗自哭出了泪水,这是人们为悼念黎明前逝去的人都流过的泪。逝者被险恶的大地夺去了生命,大地是我们的母亲。但突然间哭泣与钟声因万国齐鸣般的一声呐喊归于沉寂,因回荡在远山中的一声咆哮戛然终止,那咆哮像是某位大王的炮兵急速前进、声震山谷的巨响。“嘘1我一面说着,一面将耳朵俯在大地上倾听。“嘘!这要不正是那纷争的喧闹声,要不,”我更仔细倾听,抬起头说:“要不,天啊!这是吞噬一切纷争的胜利回响。”

(黄丹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