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山从自己懵懂的情怀开始,那是念高中的时候,他对班里一名长相漂亮学习又好的女生产生了好感,他曾想和她考到一所大学去,然后就追求她,但事与愿违,他的高考成绩不如她,愿望没能实现,他也再没敢对她表白,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在感情上我有时很懦弱,我自己知道,或许是自卑或许是不自信,但我又总幻想完美的爱情,想得到又不敢去追求,是我性格的两面性,体现在感情上尤为如此。”
给自己做了一个大致的概括后文山又从毛英梅讲起,从那个寒冷的冬天开始,然后是文家巨变,丹青山的大火,再之后是自己撕毁婚约弃学回家,发现“秀水青”后的一系列故事,这些是认识穆丹和姜亚梅之前的事,之后是办厂,穆丹来到秀水,自己去穆家谈判失败以及企业被封后自己第二次去穆家的情况,最后是拍卖宴会当晚的情景,所有的事情,文山都说了出来。
这里面姜亚梅知道一些,但不到四分之一,受震惊的还不是其余她不知道的曲折的事,而是文山在这五年间的心理状态以及变化,比如对毛英梅的情感,拿到第一笔钱时的兴奋,遇到穆丹和她时的纠结,分别时的不自信,创办企业过程中随着自己的财富增加而逐渐发生变化的权利欲与占有欲,当事业和爱情遭受双重打击时他萎靡不振,甚至自暴自弃的心里,他把自己的思想,不论是光明的、黑暗的,高尚的、龌蹉的,释怀的、纠结的,都真实地展露出来,没给自己留一点隐蔽的空间。
因为穆丹,因为姜亚梅,更或许是因为迷茫,文山重新审视自己的同时看不到前进的方向,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地说给别人听,之所以是姜亚梅而不是其他人,是因为姜亚梅既是局中人又不在局中,只有她这样的人才能听懂和比较客观地认清自己。
姜亚梅没让文山失望,她听完沉默了好一阵,之后说:“原以为我是这样的人,不曾想你也是,可能人都有两面性或多面性,只不过每一个时期展露的侧面不同,想要达到的目的也不同,所以总在不断地肯定自己和否定自己,这样的次数多了连自己最后都不认识自己了,特别是当底线被突破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鬼,是神是魔。”
文山有同感,如果把当初的自己称作人的话,那么曾经自己做过鬼,做过神也做过魔,所以他问姜亚梅:“那你说现在我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
文山“哦”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在渡劫期?”
“或者叫涅槃期。”
姜亚梅说的比较乐观,但也确实给了文山很大的鼓舞,他有些尴尬地笑道:“你就这么看好我?”
“嗯,”姜亚梅点头,然后接着说:“从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看好你,本来我以为我没机会了,但你的龌蹉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其实刚才我是在试探你。”
文山的坦露胸襟也让姜亚梅敞开了心扉,她告诉他,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他,如果说追到昆明一半是为了穆丹那么另一半就是为了自己,毕业后的相亲她也总是拿文山做标尺,所以没一个中意的,那天在滨州的饭店她就是想看看文山会不会对她动情,她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而已,所以她小小地勾引了他一下,在没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她死心了,也想尽快地把自己嫁出去,然而事情又起波澜,穆丹的退出让她觉得这或许是个机会,所以借给穆丹拿东西的契机等文山回来,想再看看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在她知道文山是把墨湘竹当穆丹后她觉得事情也许并非像穆丹看到的那样,所以演出了那么一幕,其实她是故意有意无意地碰到文山的敏感处的,看到反应后她虽然知道了文山会对自己动情但同时也不知所措了,要不是文山的自白她也不知道这出戏该怎么演下去。
当所有的伪装都卸下去之后,俩人反而觉得更加贴近了,文山问:“这就是你说的如果穆丹不能原谅我还有你的意思?”
绕了一大圈终于回到了这个话题,但若不是中间的彼此坦白恐怕这个话题很难说得清。
然而姜亚梅点头之后又摇头,说道:“我原先的意思只是想给你、穆丹和我争取点时间,现在我认为你应该重新考虑这个问题,即使墨湘竹想和你结婚的话。”
“你认为我和墨湘竹并不合适?”文山问。
“起码你不是那么爱她,她也并非那么爱你,而且我认为,你是第一次,她有可能不是。”
对于前半截话文山认同,但后半截话让他不敢相信,姜亚梅一没有见过墨湘竹二也不在现场,她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姜亚梅知道文山的疑惑,解释道:“我也说不好,但不是全凭直觉,你复述康馨的话时我突然有的这种感觉,我问你,你看见血渍没有?”
******破裂会出血这个文山知道,但科学告诉他这并不是百分之百的事件,而且他对会出什么样的血渍并没有概念,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印象,于是他摇摇头,但也说:“这也不足以得出这样的判断吧?”
“嗯,所以我也只是给你提个醒,如果她不是第一次,你也不必有那么大的道德负担。”
姜亚梅的这句话可谓一针见血,说中了文山最大的心病,那就是道德上的负担,在这个枷锁下他就像一个犯人,等待墨湘竹这个法官的裁决,在裁决没出来之前,他只有等待,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果真像姜亚梅所说,墨湘竹并不是第一次,那自己的这个枷锁的分量就要轻得多,这并不代表文山会拒绝墨湘竹的要求,他只是不想像个犯人似的任人摆布,没有一点尊严。
关于这点,姜亚梅也能猜着一二,于是她问文山:“你有梦想没有?”
“你指哪个方面?”文山问。
“都有,事业和爱情上的,比如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拥有巨大财富的商人还是位高权重的官宦,你理想中的爱人是穆丹那样还是墨湘竹那样亦或是我这样的,或者都不是,我说的是梦想,并不是一定要实现。”
这个问题文山以前想过,但没有这么具体,如今姜亚梅问起来让他对自己的内心做了一次深深的窥探,他突然发现自己很贪,好像什么都想要,也许这就是造成眼下这种境况的根本原因。
人若能好好审视自己,会发现很多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别人,不在于外部因素,而在于自己,在于自己的思想和价值取向,这是触发你一切行动的根源。
然而这个思想和价值取向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可以由梦想变成现实,也可能由现实再变回梦想,所以文山笑了笑说:“当初我的梦想是同时拥有财富的权利的人,没遇到穆丹之前那个高中同学就是我理想中的爱人,如今好像我没有梦想了。”
“你呀,就是这点不好,受情绪影响太大,但也是我喜欢的,这说明你有可能创造出一番连你都想不到的事业和拥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人不可以没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万一实现了呢?这真的有可能,自己在这之前也不会想到曾经拥有数百万的财富以及穆丹那样的恋人,但那不是梦想,是机遇造就的,如今的自己真的缺个实实在在的梦想,文山抬起头,和姜亚梅四目相对,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信任和渴望。
“我的梦想是拥有一家上市公司或者坐到穆长青那样的位置,爱情不必轰轰烈烈,但妻子要贤良淑德、美丽大方。”文山说出了自己的梦想。
姜亚梅呵呵笑了起来,说道:“你这不是有么,还说自己没有,其实你还可以把标准提高一些,至少拥有一家上市公司和坐到比穆丹她爸还高的位置,而且这两者同时拥有,爱人嘛就更低了,你的标准我现在就可以达到,那你娶我得了,你还可以加上一条,能懂你、知你,崇拜你、信任你、一心一意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