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爷孙俩走的很慢。
当沈倾歌说道禹州闹了蝗虫颗粒未收时,沈老爷子顿了脚步。他想起半年前沈倾歌来信,让他大量收购粮食一事。
沈倾歌见沈老爷子侧目打量着自己欲言又止,眨了眨眼笑道:“难不成祖父以为倾歌有未知先卜的本领?”
沈老爷子适才的确疑心,面色讪讪道:“既然你破解了……也许也说不定。”
“哪里有那么神奇?”沈倾歌转身,沈老爷子立刻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不必跟着。二人又踏上了左侧的青砖小路。
“半年前路过炎朝,发现炎朝因为内乱外患常年征兵致使耕地荒芜,米粮呈持续上涨。天晟主食谷粮,炎朝主食稻米,所以才会给祖父来信,如果不出我所料,加上禹州的闹荒,米价怕要翻上不止三倍的价格。”
“那么药材呢?听说你让杏花村村民开垦荒山种植药材?”
沈倾歌点头道:“先是北辕炎朝的战事,再加上梧桐书院才子们的政论,倾歌隐约觉着天下怕是不太平了。倘若战事起,必有打量的军购药材。再说了,即便是倾歌杞人忧天,但我们有了货源,就可以跟其他商户合作。”
沈老爷子听了半宿方感叹道:“可惜了,你若是个男儿身……呵呵呵,女儿也好,女儿也好。”
沈倾歌也跟着笑了笑不再言语。
她没有未知先卜,却是已经经历了一回。
禹州闹蝗,她启动了沈家、顾家所有商脉人脉,助赵睿轩赈灾禹州,又用自己的嫁妆高价收购药材,使禹州疫情得以控制。那个时候,她已经是皇子妃,然后就成了王妃,给赵睿轩争夺皇位铺厚了路。
因为祖孙俩的谈话,到福寿园已然晚了,就连当了大理寺少卿的沈倾华业已回来了。
沈倾歌看到梅疏影和沈倾雅一左一右站在老太太身后,不知她们是不是又煽风点火了,总之老太太看到沈倾歌并没有什么好颜色,正襟危坐,犹如见外客般板着脸,尽量使自己显得威严。
“孙女给祖母请安,祖母万安!”
站在堂前,沈倾歌盈盈一拜。
“起来吧!”
老太太拖长了声调,目光闪了下。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今日沈倾歌的气度举止全不同于当年沈家庄子见过的样子。她那么一站,就好像一条潺潺流淌的河水,令人心旷神怡的感觉,想要去讨厌,却也讨厌不起来了。
沈老太爷显然对沈老太太的态度还算满意,笑着道:“好了,给你伯伯们问安吧!”
沈倾歌走进堂中,对着沈致远、沈致宁及两位伯母问了安,又对着沈倾华问安。
“听闻大哥高中三甲,如今更是做了大理寺少卿,还请大哥莫要怪责三妹这迟来的道贺。小桃,将礼品端上来。”
沈倾华对这个三妹也是心情复杂。
他本来与沈倾歌交集不多,可是他最疼爱的三弟没了,说是沈倾歌克死的,当时他也是恨极了,在祖父面前也是长跪了一天。直言沈倾歌若不走,他便要离开沈府。
可是直到自己高中三甲,众人都说是梅疏影这颗福星的缘故,他却对自己之前的意气用事怀疑了。
如果不是自己刻骨努力,三更起早子夜方睡,单凭福星真能考中?
如今见到已经出落得如此标致温婉的三妹,竟恨不起来了。
“大哥,这文房四宝是路过炎京时买的。先生说这是一百年前墨家的真迹,所以就买了送给大哥。”
沈倾歌口中的先生自然是寒溪先生了。
沈倾华站起身细细的抚摸着砚台,目光采邑,脱口而出:“不错,的确罕见的墨家砚。尤其是墨块,加进了墨玉,使其可存放百年。”
上一世,沈倾华喜好书法,尤其对有过一面的墨家砚念念不忘。沈倾歌自然是投其所好了。
不但如此,她给所有人的礼不但贵重而且正中心怀。
沈倾玥亦如前世一年前嫁给了丧妻的荣轩王,对于这个堂姐,沈倾歌始终是有着愧疚的。她将一套镶嵌着南海宝珠的首饰交给大夫人,让她差人送过去。
包括洪夫人、梅疏影,也送了一套首饰。但是相较于大房的沈倾华姐弟,二房的沈倾卓兄弟,她们的首饰显然稍逊色。
正所谓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大夫人再怎么心生怨恨,当着沈老爷子的面也不敢表露,何况她还送了如此贵重的东西。再看自家老爷和儿子,对沈倾歌的态度显然是毫无成见的。
二夫人赵氏心中越发的惊骇。
这沈倾歌也太离谱了吧,送东西还能送的如此可心,可谓是对症下药呢。
沈倾雅想着自己只得了一对白玉镯心中自然忿忿。怎么她沈倾雅也是同父异母的姐姐,为何偏偏将那价值连城的南海珠宝首饰送与大房家的女儿。
沈倾歌,你是故意打我的脸么?
母亲说得对,就是这沈倾歌占着她嫡小姐的名。
虽然这几年沈府上下都当她是嫡小姐,她也欣然惯了。可是沈倾歌一回来,祖父便将沈府最好的‘碧悦轩’给了她。如今她言语不凡出手阔绰,她还拿什么去比!
想至此,沈倾雅更恨了,遂笑道:“都是自家人,三妹妹何必花钱买心安呢!你将最贵重的礼品都给了大伯母家,岂不是承认了六弟是你所害!”
这话一提,所有人一想,的确是那么一回事。再看着沈倾歌的目光也变了。
沈老爷子啪的一巴掌拍下去,所有人都噤声了。
“老三,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从明日起进祠堂罚跪三天。”
“雅儿又没说错。”
沈致雍嘀咕一声,因为太过安静,他的声音显得突兀。
沈倾歌苦笑着,心想这爹爹得多恨自己心爱女人得女儿,巴不得人人过街喊打。
“混账!”
沈老爷子气的一口痰堵住了胸口,半响才喘过气来。
沈倾歌只是用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望着沈致雍,似乎想不通自己的父亲怎么会这样?一直到沈老爷子猛的一咳嗽,似乎才恍过神,苦笑着说道:“请祖父保重身体。二姐说的也不是全错。不管实情如何,倾歌三年前出门时就背负了六弟的夭折,难道三年后倾歌回来了,三年前的事就当没有发生么?所以,从心底里,倾歌也是害怕进这沈府的大门。奈何我沈倾歌身上淌着沈家的血液,致死都是沈家的骨血,不管谁对孙女有隔阂有芥蒂,这个家,孙女非回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