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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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用鲜血祭奠纯爱年代

——《恋爱的犀牛》观后所感

那是一段无法复制的纯真岁月。经历过那样的一场恋爱,我们每个人从此走向无耻或无聊。

而那段光阴是多么值得歌颂啊!滚烫的血液在强健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找寻着每一个喷勃而出的机会。活着,任由感觉牵引,眼睛只用于搜索美人,鼻子只为嗅闻湿乎乎的****的味道,理性的神经沉沉睡去。终于可以遇见一位娇艳若天使、冷酷如蛇蝎的女子,终于爱上了一位孤傲如天人、俊朗若神明的男子,年轻的生命便选择了义无反顾,如壮士行走于寒风凛冽的易水之滨,心内火热,脑子里只有伊人的身影。

在《恋爱的犀牛》中,我们满怀诗意地重新温习了初恋的滋味。马路、明明,是两个恋爱的符号,他们像患了梦游症的病人,在自己的想象中与心中的恋人长相厮守。“我想给你一个家,做你孩子的父亲,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想让你醒来时看见阳光,我想抚摸你的后背,让你在天堂里的翅膀重新长出。”这不正是当时热恋中的我们的感觉吗?像被一种莫名其妙的气体充盈着,情不自禁地要去想念、盼望、等待、给予,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除了难以自控的冲动还是冲动。

当然,这出戏剧是有复调的,爱情故事只是贯穿始终的一缕细如游丝的主旋律,另外的声音反而更加粗壮。后工业文明使人的欲望不再有躲藏的可能,自私和狡诈的禀性昭然若揭,但是所有的人都这般理直气壮,看不懂的人反倒成了傻子,理想主义者最好自己找块地儿躲在一旁哭泣。与纯真形成的反差,一方面让人啼笑皆非,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反差恰好暴露了生活的本质。深受时尚文化浸淫的恋爱教授等人,他们总结的诸多恋爱技术和经验,对年轻人尽快绕过情感路上的荆棘也许不无裨益。而红红和莉莉那段颇具闹剧意味的假想表演的失败,却又宣告了所谓技术和经验的不确定性。所以年轻的人们不再要循规蹈矩,实验着、先锋着,才有崭新的明天。

实验戏剧本身也许就应该是思绪的一种广泛流溢,大容量信息、手法多变、表演自由,等等的这些该有和不该有的戏剧元素,无不给人带来松弛的享受。他们永远不会满足于好好地给你们讲一个完整的故事,他们也不会满足于你们会心的微笑,他们不承载摧枯拉朽的使命,他们却总能带给你一丝震撼。他们只是在前进中实验,在实验中前进。只至某天走到生命尽头,蓦然回首,原来曾经玩得多么有劲。

中国戏剧应该感谢有这样的一些声音的存在,我们也仍然要回到这样的一些问题上来:恋爱究竟是生理的需要还是心理的需要?爱是利己的还是利他的?谁能断定犀牛只懂交配不懂爱情?雄性动物的决斗缘何而起?

万不能因为别的动物比我们进化得缓慢,而低估他们的能量,我们原本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只不过因了一次偶然的机遇,成就了我们作为世界主宰的地位,而他们永远地停滞不前,在万劫不复的屈辱中终其一生。但是,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人类的反复无常也许实在是白费力气,所以他们总是沉默不语,望向人类的忧郁眼光闪烁不定。殊途同归,总躲不过一场生死。

懵懂不解风情和熟谙人情世故相比,前者是人类成长的初级阶段,是新鲜的、干净的;而后者多少积累了污秽的尘垢,在青春的汁液的最后一次喷涌过后,激情就已然灰飞烟灭,剩下的仅只是理论意义上的人罢了。所以,我们要加倍地盛赞那场永不再来的初恋。当《恋爱的犀牛》濒临结束时,一抹鲜红从天而降,残阳如血,生命如火,一段辉煌的人生悄然落幕……

多么想再回到那样的时光里去!如果生命在三十岁时卷土重来,女孩们重新粉墨登场,男孩们更加意气风发,让我们恋爱吧,让我们爱吧,优秀的生命只有在纯爱中才能被孕育得更加壮美!

青春的挽歌,如诗如画、如泣如诉,令人落泪如雨。

(刊于2005年国家话剧院院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