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把空白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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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这个冬天的夜里,我点着的蜡烛结出了灯花。很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结灯花是有贵人要来了。我不知道我生命中的贵人是谁。事实上许多事情都令人难以想象,可是它们真实地发生着。或许我们会坚强地生活下去,不断地欢笑,就是因为我们对生活的不可预知,对生活有所期待。然而岁月迁流,这些生命的段落终会被我们清醒地遗忘。

这是2003年年底。我一直这样平静的生活着,看书写字学习考试,等待毕业后嫁给苏非。我的恋爱并不激烈,因为过于激烈的爱情会让人一下子变老。

外面的天空里已经有人在放烟花了。很多女孩子手里拿着烟火,让男朋友点燃,绽放出一小簇明亮的火焰。

苏非的兵役已经期满,他告诉我他已经考上了军校,毕业后叔叔会把他调到总参谋部。然后又说,雪落,你会是一位军官太太。我总是笑容满面地把这些事告诉枚子。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少看到碣了,他总是去图书馆或者自修教室,而我通常会窝在宿舍里写字或者睡觉。

据说炫和另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枚子哭了一夜,发出嘶哑的悲伤的呜咽,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孩有这么多泪水。

我没有安慰她。我以为一段完整的恋情应该包括失恋。

后来,炫对我说,你应该看看《花自飘零》,那本讲述着一个女孩纠缠不清的爱情故事的书。可是我一直没有找到。

黄昏。午后的电影已经散场,是很疯狂的爱情剧,神经质的搞笑。枚子说,失恋了应该看一场电影,我就陪她去了。

苏非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抚摸着我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说,雪落,我等你很久了,我来带你回家。

我说,什么?

他把我拉到怀里,说,雪落,我的父母都希望你去。

我说好的,请等我放假。

三天后,学校开始放假,我跟着苏非去他江北的家,说好逗留一夜。

苏非的家在农村,和我家隔一条长江。他的家境不错,很宽大的房子,里面铺着大理石。

他的父亲两鬓斑白,然而有很英气的眉宇,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母亲个子矮小,微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很深。

苏非把我介绍给他们,我不自在地微笑,说,伯伯阿姨好。

他的妈妈立刻拉着我的手说,雪落,我的孩子,你居然长得这么漂亮,这是非非的造化啊。

吃饭的时候,他们不停地把菜搛到我碗里,说着各种笑话,逗我无拘束地笑。

苏非带我到他的房间,我看到单人床的床头挂着一只风铃,很好看的蝴蝶停留在上面,挂在靠窗的位置。轻轻拨动它,会发出叮当的响声,悦耳动听。

苏非看着我说,这是以前女朋友送的。他伸手想要把它摘下来,被我阻止了。

不要,苏非。我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会被遗忘,只有物质能够保存下来。不管曾经与它有关的人在不在了,它都会维持最初的温度,即使褪色、变旧。或许你已经不记得她的头发或者手指的气息了。可是这只风铃依然存在,只要它不破碎,它就会发出声响。

他握紧我的手,说雪落,我爱你。我看见他眼睛里闪动的泪光。

苏非打开电脑,里面流泻出美丽的音乐。他把我抱在怀里,我们在小床边上静静地坐着。我带着疲惫的满足闭上眼睛。这让我想起碣的怀抱,安全和温暖的,我终于可以平静地睡过去了。

音乐很旧,《东芝月色》,或许现在已经没有人再记得这段爱情了。那个洒满月光的夜晚,陈晓东和张柏芝讲述着加勒比海的爱情故事。芝说,我整晚都躺在他怀抱里面,用整个心去欣赏月色,用想象去感觉未来我的世界。可是她最终还是离开了。

我们都无法预视未来。

那天晚上,我和苏非的妈妈睡在一起。那个慈祥的妇人,她总是用粗糙的手指抚摩我的头发。我淡淡地微笑,感觉到简单的幸福。

很久,我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我胸前的十字架上,这是我从小带在身上的东西,我信仰基督教。十字架的背面有怪异的图案。

她伸手握住它,像是在探寻什么。然后她解开我的睡衣,目光停留在我胸前一块梅花状的胎记上,突然就流出了眼泪。泪水滑落到我的手指上,由温热变为冰凉。我惊愕地望着她,不知所措地等待。许久,我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阿姨?

她用力抚摸着我的脸颊,她的手掌让我生疼。

她激动地说,雪落,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我看着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久久之后,她轻轻拍着我的背,说,睡吧,孩子。刚才我想到一些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哦,你的父母,他们对你好吗?

很好。我的父母对我很好。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那就好了,睡吧。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起床了,我的手表指着4:30。

车票订在下午3:10。他们为我包好吃的饺子。苏非说,雪落,你要走了,吃完饺子会平平安安的。

我笑。帮他和面。然后听到苏非的妈妈说,非,你去买菜。雪落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苏非很高兴地去了,他的快乐是单纯的,因为有我。

他的爸爸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怜爱。这是一个温馨的家庭。他说,雪落,你相信永远吗?他的问题让我觉得奇怪。我说,不信,因为我不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

他妈妈接着说,那么,孩子,请你离开苏非。

什么?我不相信地望着她。

因为……她突然开始哭泣。

雪落,你是我们的孩子。他爸爸平静的说。你的父亲和苏非的叔叔是战友,他没有孩子。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很贫穷,而且计划生育抓得很严。他答应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呆呆地站立,想不到该说什么。我感到眩晕,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玩笑。我说,阿姨,你们不要开玩笑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她走过来抱住我。孩子,我知道你爱苏非,但是我没有骗你,这是真的,你是非非的妹妹。

我突然笑起来,说有你们这样的父母吗?为了儿子就让女儿离开。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没有人会相信。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可是雪落。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们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你们当中只有一个人知道比两个人都知道要好。而且这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不告诉你后果将不堪设想。但是如果告诉非非,他会恨我们一辈子的。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不能再失去非非了。落落,原谅我们好吗?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希望你跟你的父母好好过,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

我茫然地向门外走去,心沉重地下坠。我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我突然感觉爱情是那么遥远,苏非嘴唇的气息、手指的温度都还停留在我的皮肤上,纠结在心里。可是刹那之间,这一切就像乱箭齐发,而我是唯一的靶子,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血液泉水般汹涌出来,是很深的蓝色。我已千疮百孔。

在我行走的路途上,总是发生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没有一件会让我用一生去铭记。我是个注定漂泊的女子,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宿,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迷失自己。

我不相信命运,却被命运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