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之年的界限
按语:
人之壮年,大抵都能身体力行,便能衣食无忧,尽享声色之乐,待到年过而立,其晚景顿显凄凉,也便更视钱财如生命。
而立之年以前,在使用生命力的方式上,我们被喻之为靠资金生息而生活的人:今天我们把钱花去,明天还会再有。但是,而立之年以后,我们的地位恰似投资者开始动用他的资金。刚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有何不同,因为他开销的大部分都由本钱的利息支付。倘若超支不大,便无法引起他的注意。但是,超支在他不注意的情形下不断增加。直到他觉察出超支问题日渐严重。他的状况开始变得不稳固,且趋势越来越强,连他自己也觉得越来越穷,可又没有办法停止吃积蓄。他由富有向贫穷下降的运动就像一件固体在空中下降——人的生命力和财富——都真的同时开始消解,这个人的确到达可怜的困境。就是对于这种不幸的恐惧,使人年纪愈大愈为爱惜财物。
本金和利息
按语:
健康是生命的本金,没有了健康,生命的本金也就不复存在,更不会有生命的利息;财富是生命的利息,有健康的体魄才能获取更多的财富,生命也便更强大。
在我们成年之前的阶段还有成年之后的短暂时间——我们生命力的情况,如同有些人每年把一部分利息加到本金里同出一辙。换句话说,不但他们的利息照常地收到,而且本金也不断地获得增加。在笃实的监护人的用心照顾之下,这种令人高兴的情况——健康和财富都一样——有时是能实现的。
人生如书,人生如戏
按语:
人生如书,书写酸甜苦辣;人生如戏,演绎悲欢离合。
人生的前四十年好比写出一本书的正文,剩下的时间完成该书的注释。没有注释,我们对正文的真义、系统,该书所含的寓意,还有它可接受的微妙引申,都无法获得正确的了解。
激情退却之后,生命的真正核心已经离去,除了躯壳以外,没有留下其他东西;从另一观点来看,人生又犹如一出喜剧,开场是真正的演员,以后由穿着他们衣服的机械人继续到最后收场。
谨防寂寞无聊
按语:
无限风光在险峰,最美莫过夕阳红。人到老年,便能回顾人生之途程,因而能发现昨日浮华已成过眼云烟。昔日荣辱也已销声匿迹,进而能心底无私天地宽,也便能颐养天年。
人到了老年,就会觉着时间过得非常快,这种感觉本身就能防止寂寞无聊。年老体弱并无大碍,除非我们要靠体力谋生。
年老而贫穷是极大的不幸。倘使经济条件允许,健康状况良好,老年是人一生值得度过的美好时光。这时的需要是舒适,不为生活愁苦,因此,金钱比以前倍加珍贵,因为它能补足体能上的衰退。爱和美的女神遗弃他,老人转而去找酒神给他欢乐。他过去喜欢观察事物、旅行和研究,现在想要发言,教导他人。如果老人保持一些对学问、音乐或戏剧的爱好,倘使他对周围的事物,仍感觉相当敏锐,那就够幸运了。
人生的起点与终点
按语:
人生是弯弯曲曲的一段旅程,在未到达终点之前,你只能知晓起点的出处,却无从知道终点的模样。
在步入老年之前,任何人对人生的认识是不完整也是很难适当的。只有老人才能看到人生的事体,知道它的自然进程。大家都对人生的起点有所认识,但只有老人对于人生的终点才有认识,这一点是极为重要的。因此,只有老人对于人生的极度虚妄,有充分的了解;其他人则从不停止努力,因为都免不了有“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错误想法。
人之将死
按语:
只有生命快要终了之际,我们才会真正认清和了解真实的自己。
在人生快要走到尽头时,就像化装舞会的终了时分,大家把面具摘下所发生的景况大抵一样。这时,我们能看出究竟谁是谁,在我们行经这个世界的道路上,我们跟谁有过接触。在生命终了之时,每个人物都露出真面目,行动已有结果,成就得到正确的评价,一切虚假和伪装都已暴露。所有这些事件的发生,“时间”都是必要的条件。
只有当生命快要终了之时,我们方才真正认清和了解真实的自己——我们一生所依从的目标和方向,尤其是我们跟其他人和全世界所建立的那些关系。由于这些认识,我们往往会把自己从前认为应该获得的地位降低一些。但也有例外,偶然我们会提升自己此前所评估的地位。这是因为我们过去对于世人的卑下,未有适当的观念,我们一向所认定的目标,比其他人所遵循的要崇高一些。
人生的智慧
按语:
人生是一种语言,某些真理通过它传给我们,倘使我们能够用别的方法学得这些真理,那么我们干吗还活着呢。所以说,聪明的谚语和谨严的格言绝弥补不了经验的缺失,也无法代替生活本身。尽管如此,还是不能轻视谚语与格言,更应该受到高度尊崇,因为它们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在我们生活的美好日子里,应该时刻不忘我们陷于忧郁、沉闷,无所适从的困境,以教导我们如此正确地行动。
相信我,亲爱的朋友们,要聪明些。人们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的,不能客观地观察事物。
倘使你心生疑问,为什么那些卑鄙可耻的人们会如此幸运?这是因为,在他们自身,对他们的自身,以及为他们自身来说,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是。他们从来就是手段;他们本身绝不是一个目的与目标,他们不过是用来捕捉别人的诱饵。他们只为别人存在。这个规则没有什么例外。
亚里士多德在一切事情上坚持中庸的原则,是不适合于道德法则的,而它却是这原则意图之所在;但是,它可以容易地成为世俗智慧的最好的一般规则,一种幸福生活的最佳箴言。因为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在一切方面都有这样多的痛苦、重担、灾难、危险,以致只有小心翼翼地掌握航向,避开暗礁险滩,才能完成一个平安与快乐的人生航程。一般地说,对于我们所了解的恶的恐惧,迫使我们陷入与之相反的恶;比如说,孤寂的痛苦使我们进入社交,我们的第一个社会产生了;社会的不快又使我们陷入孤寂;我们用一种令人生畏的举动,换来轻率的自信,等等。为避免一种恶而仓促地走向其反面,这简直是愚蠢的标识。
否则我们认为,我们将发现对某事有兴趣,便把我们的全部力量放在它上面;从而忽略、放弃了能满足一百样愿望(我们不时感到有这些愿望)的工作。一次疏忽,错过机会,时不再来,痛苦无尽无休。
所以,中庸与对什么也不酷爱,是世俗智慧的极好的规则。
只有自我克制和相互约束,我们才能与别人交谈与共事;所以如果我们非得要交谈,只得抱一种顺从的精神为之。因为,如果我们追求社交,那是因为我们想要新颖的印象;这些印象来自外部,所以对我们自己是陌生的。倘使一个人不能察觉到这一点,并且,当他寻求与他人社交时,又不愿意表现出顺从的精神,并绝对拒绝否定他自己,不只如此,还要求别人按照他的意愿行事,这个人的做法完全是自相矛盾的。因为另一方面,他要找一个与自己不同的人,正因为他与自己不同,才想找他,然而,为了社交与新颖的影响,他却要求这个另外的个人,必须和他想象的人完全一样,而且只能有他自己有的那些思想。妇女很容易囿于这种主观性,男人同样如此。
事实上,为人生之旅作准备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具备充分的顺从、忍受的精神。这种精神储备,必须从种种不断落空的希望中吸取;并且,我们越早这样做,对我们以后的旅程便越有利。
口齿伶俐的人与人交谈时,不太考虑与自己交谈的人正在说什么话;因为那时他肯定不说任何他以后会感到遗憾的话,他一定不会实话实说,也不会犯胡言乱语的毛病。但是,他的发言绝不会特别有趣。
一个有智力的人,很容易做与此相反的事,同他人交谈时,成了他一个人的单一演讲;与他交谈的另一方,沉默不语、暗自等待有智力的人说话,然后从他话语里搞出他的秘密,这也就算以此弥补了他的从属角色。
人们永不满足的主要根源,在于自我保存的冲动。这种冲动变成一种自私自利,并且从这一格言中得出一个责任,格言说:人们应当永远注意自己缺乏什么,以便可以努力得到它。因此,人们总注意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总是考虑它,但是,那个格言使人们心安理得地无视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所以,一旦人们得到什么东西,再很难像以往那样重视它了。人们很少想自己拥有什么,他们心里想得最多的是——缺什么。
人们永远应该设法保持其目光远大,不要被小事纠缠,一旦纠缠于琐碎的小事,往往会忙乱不堪,眼光短、见识浅。暂时的成功或失败,以及成败给人的印象怎样,根本算不了什么。
学习了解自我,认清什么是自我,最先想要的东西,这有多难啊。所以,首先想要的是什么,乃是我们的幸福最为直接所必需的;然后下一个应是什么,占第三位与第四位的是什么等等。
假若我们的生活没有这种知识,便不会有切实可行的计划,我们的生活就会忙得团团转,就会找不到方向,就像船长没有指南针一样。
一切无知都是危险的,并且大多数错误必定付出沉重代价。一个人一直到死,头脑中还带着一个没有受到惩罚的错误,他一定是运气好。
每次成功时,我们都有双重有利的作用,当它除了带来特殊的与物质的利益以外,还带来激励生机的保证,即,这个世界,命运或内心的恶魔,对我们未太怀恶意,也不像我们曾想象那样反对我们的美好前程;但,总之,每次成功都能让我们恢复生活下去的勇气。
同样,每次不幸或失败,在相反的意义上,也有一种双重的令人沮丧的作用。
每个人由于他的个性与所处地位的影响,他的观念和所持意见,毫无例外,都存在某种程度的局限性。另一个人同样如此,只是情况不同;但如果他了解对方能力有限,即使他自己远远不如对方优秀,倘使能抓住对方的弱点,便能迷惑他,羞辱他,使他受窘。聪明伶俐的人时常利用这种情况,获得一种假像的、暂时的优势。
唯一真正的优越性是心智与性格的优越性;一切他种优越性都是虚构的、伪装的、欺骗的。
整个世界是个大舞台,所有人都是演员,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一角色,是命运通过决定他得到的职位、教育与境遇等外部条件,强加给他的,这一真理最直接地结合现实就是:生活中,和在戏台上一样,我们必须区分开演员与他扮演的角色,那就是,把这个人本身与他的地位与名声区别开——与已经受职位、境遇影响或塑造的角色区别开。一个人倘若混淆了演员和他的角色,必定是粗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