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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八王进献反间计令公归顺大宋朝

却说太宗回归营中,心中只是闷闷不悦,却无计可施。维时八王揣知上意,因进言曰:“陛下闷闷不乐,岂非为无计招降杨家父子耶?”太宗惊问曰:“汝今有何妙计来献?”八王顿首进曰:

“依臣愚计,只可遣人往河东行反间之计,管教杨家父子来归。”太宗喜曰:“此计固妙,但恐无人可行。”八王又曰:“此行须得杨光美去,事必万全。”此时光美正在旁边,即出班奏曰:“臣不才愿往。”太宗大喜,即日给与黄金千两,锦缎千匹,以及珍宝货物,前往河东,光美星夜来到赵遂府中。

却说赵遂是刘主的宠臣,赵遂所言,钧无不从。光美来到,先赂其左右,引见了赵遂,送了他黄金、锦缎。赵遂本是小人,贪其厚利,便喜不自胜。问光美曰:“大人乃天朝之大臣,何意收幸遐陬之老?但有所教,焉敢不从。”光美曰:“吾主极知大人宠幸于刘主,言无不从,故使光美布此诚意。河东、中原,原无大仇,所以兴兵,不过欲来讲和。怎奈有杨业父子,恃其勇悍,专耀兵威,遂使两国和好不成。且彼战不利,则祸移河东;彼战一胜,则阻兵而骄,刘主必大加宠幸,于大人之遇,未免少衰矣。我主是以愿乞大人一言,疏之刘主,则彼必勒兵而回。那时却与大人定其和议,使河东、中原,永为兄弟之国,则大人之宠益固,不让他人得专其美也,愿乞大人裁之。”

赵遂既受了他许多东西,又听见他说这番言语,遂有攘功妒能之心,曰:“大人放心,赵遂自有办法,管教除了杨业父子。”将光美款待,潜地送回。赵遂自思:“得了宋人许多礼物,若不除杨业,他日功成,反让他得专其宠,岂不又失了宋人面子?”于是将些金银,日夜散布谣言,说杨业受了宋人金珠,约与反兵助宋,同剿河东,待功既成,便与宋朝同分其地。此言一时传播,却又秘密通知太宗,戒宋人切勿交战,耐心逗留十日半月,管教成功。

太宗得此消息,大喜,问光美道:“此事可信否?”光美曰:

“臣视赵遂小人,只知食禄固宠,又且忌妒杨业,此事可信无疑。

陛下只须传谕各营,坚壁勿战,俾遂得就中取事,疏间杨家父子。

伺彼有隙,然后臣奉片言诏谕,管教山后军马,入吾圈套。”太宗乐得拍掌称善。乃下令戒谕军中,各宜坚壁,勿与交战。若其请战,但只听之而已。此令既下,各营果是坚壁不出。刘主见此犹豫,每日只促杨业出阵。杨业奉令整军,日出讨战,怎奈宋营人马,只是不出,杨业无计可施。又且河东纷纭,说是令公得宋金珠,谋反叛逆。杨业愈慌,每日只是督军索战,宋军丝毫不理,故每日只是空回。

赵遂连夜入见刘钧,说杨业受宋人金珠,要举众降敌。刘钧大惊曰:“国舅何以得知?”遂曰:“此事臣知已久,往年泽州之围,杨业提兵速援,自与宋人通和而回。臣以国家用人之秋,未敢辄奏。今彼稽延不进,与宋师为观望之计。此反情已露,中外皆知,流言四起,百姓仓皇,非独臣一人知也。”刘钧信其言,因问赵遂拿杨业之计。遂曰:“陛下须降敕,宣其入国议事。预先埋伏刀爷手于殿下,待其来,举刀为号,齐出擒之,只消二十余人便能成事。”

次日,刘钧遣使径诣北营中宣召。杨业入至殿前拜见毕,刘钧拔出佩刀,掷于阶下。两边伏兵听见刀声,一齐迸出,将杨业捉下。杨业不知其由,大惊曰:“臣无罪,陛下何以捉我?”刘钧怒骂曰:“汝与宋军通谋作叛,尚说无罪?”亟令推出斩之。宋齐丘苦谏曰:“杨业父子,忠勤为主,焉有反情?陛下勿信谣言而误大事。”钧曰:“彼有三反之罪,岂是谣言无据?屡日不出兵,一反也;不遣人通知出兵,二反也;往年私自受和而归,三反也。有此三反之罪,难以容留。”丁贵保奏曰:“即日宋师临敌,待其出战不胜,斩之未迟。”刘钧依奏,乃赦之,令退宋师。

令公默然而退,回至军中,谓诸子曰:“此必宋人用贿赂之计,使汉主疏我父子。若非宋丞相等力奏,险些性命难保。今命杀退宋师,则免我死罪。不然,仍要治罪。怎奈敌兵不出,何以退之?”

延德进曰:“大人何用深忧?既汉主信谗,而屏逐我父子,则将人马复回应州,待宋兵攻破河东,那时思我父子,悔之晚矣。”令公曰:“我今本欲尽忠于国,既出兵来援,岂有撤退之理?汝众人明日只管出战,再作商议。”延德怀愤而退,与部将密议,欲有归附大朝之意。次日,延嗣、延朗两兄弟出阵搦战,宋营中无一骑来迎者。日晚,延嗣等只得退去。

太宗闻刘钧要诛杨业,因与谋臣商议招徕之计。杨光美进曰:

“陛下正宜乘此机会,以诱杨家来降也。”太宗曰:“朕正苦未得其策。”光美曰:“臣有一计,不消半个月,河东唾手可得,使杨家父子径入我朝也。”太宗欣然曰:“卿有何妙策?”光美进前,于太宗耳边,连道几句“如此如此”。太宗大悦曰:“此事非卿去不可。”

光美欣然领命,径诣杨业寨中,先使人通报杨业。杨业曰:“往年正因此人来议和,吾厚待之而去,致汉主疑忌。今又至此,必有话说。”先令健卒二十,伏于帐外,并嘱曰:“吾喝一声,即出擒之。”分布已定,片刻光美昂然而入。

杨业端坐不动,七子分列两边。杨业乃问光美曰:“汝来欲何为?”光美曰:“特来劝将军归顺天朝也。”业大怒,大喝一声,帐下走出二十人,将光美登时捉缚,辄令斩之。延嗣曰:“大人暂且息怒,待其审问,如有不是,然后斩之。”业曰:“汝试说来,若说不通,即请试刀。”光美全无惧色,朗声谓曰:“吾闻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今将军来援河东,本欲竭尽其忠。然刘主对汝猜忌日深,无以自明心迹,事必败矣。我宋主英明仁德,诸镇仰服,只有河东未下,其能久安乎?弃暗投明,古人所贵,愿明公深思焉。”业听罢,半晌无语。既而曰:“吾不杀汝,放汝去,速令勇将来战。”

光美不慌不忙,退出帐外,故意拂袖堕落一密信于军中而去。

左右拾得,被延德接着,拆开视之,却是画成图局一张,有无佞宅、梳妆楼、歇马亭、圣旨坊,内写“接待杨家父子之所”,极其美丽。延德将与七郎等细看。七郎曰:“莫说与吾等居住,便得一见,亦甘心也。”延辉曰:“且莫露机,看汉主势头如何,若不善待我父子,即反归南朝也。”众人隐下,不与令公知之。

数日,刘钧遣人督战,粮草赏军之物,又不给与。令公愈慌,与其子商议,分兵出战。延朗进曰:“非我众人不肯尽心,数日军中粮草不敷,众人均无斗志。若使出兵,必先自乱,焉能取胜?不如引退应州,再作计议何如?”业曰:“汝等若有此举,复何面目以见天下丈夫乎?”延德曰:“大人不自忖量,军士亦欲激变矣。”

业见众论纷纷,且刘钧屡来责罪,只得下令,将军马一夜退回应州去了。

消息报入宋营中,太宗知之,即召群臣商议。杨光美曰:“且令诸将暂缓河东之攻,先定计降了杨家父子,不愁河东不下也。今乘其军马已退,再散布谣言于应州,说北汉主以杨家父子有抗兵私逃之罪,欲结大辽出兵讨之。彼闻此消息,人俱恐慌,陛下再遣人说之,事必成矣。”太宗依其议,即下令军中,散布谣言传入山后。

却说杨令公星夜归至镇下,不数日闻此消息,军士惶惶,统属不一。令公坐卧无计,忧形于色。夫人佘氏问之曰:“令公自晋阳归山,何以日夕烦闷?”令公长叹不已,只得将汉主见罪之事告知。夫人曰:“曾与众儿子商议否?”令公曰:“多有劝我投降,只恐非长策也。”夫人曰:“若天朝厚待公父子,归之亦是长策,何必深忧?”令公曰:“正不知待我之情何如,若不及汉主,反受负忠之名,那时进退两难矣。”令公言罢,径出军中。

五郎延德入问母曰:“方才父亲所言何事?”佘氏以令公之语告之。延德曰:“事不偶然,我父子有王佐之才,定乱之武,何所归而不厚哉?”言罢即以所得宋人绘图展开,与母观之,延德一一指说其详。时有二妹在旁:长曰八娘,年十五;次日九妹,年十三。闻说如此之富贵,力怂其母,劝父归顺大朝。母曰:“汝等且勿言,待我以机劝之。”

次日,与令公对席而饮。酒至半酣,夫人问曰:“妾闻军中日夕怀大辽出兵之忧,此事殊为可虑。令公值此进退不决之地,光景易去,年华日逼,致使功名不建,深为可惜。不如从众孩儿之言,弃河东而归顺大朝,上报平生之志,下立金石之名,不胜幽沉于夷俗,致万古只是一武夫乎?”令公闻言,欣然曰:“夫人所言极是,我明日当与众将商议归降。”令公思忖一夜。

次日,杨业出军中召集诸将,定议归顺宋朝之计。牙将王贵进曰:“令公此举,亦非细事。必先自重,然后人重之。须先遣人通知宋主,待其差大臣勇将赍敕书来到,然后归之,可保全美。”

令公然其言,先遣部将张文,前诣宋军中,来见太宗,道知令公将归顺大朝之事。太宗召集文武问曰:“令公将欲来归,当何以处之?”八王进曰:“杨家父子若有此举,陛下不可等闲待他,须于文武班中,推二人赍诏前往通意,则彼必倾心归顺,无所疑惑。”

太宗问:“谁可往?”道声未罢,杨光美进曰:“文臣牛思进,言词清朗;武臣呼延赞,英气慷慨。此二人若去,事必万全。”太宗允奏,即下诏,遣二人赍厚礼诣应州,来见令公。宣读诏书曰:

朕以国家多事之秋,所难得者人才也,是以即位之初,注意边将。兹尔山后应州杨令公父子,文能兴邦,武能定乱;隈屈于遥远之方,舍置于闲散之地,朕甚惜焉。

且河东克在目下,君将何归?今特遣亲信文武二臣,赍来敕命,道知朕意。尔之父子果有幡然之志,投降我朝,朕将委以重职,使子孙受莫比之富贵,而令公得金石之高名,岂不伟欤?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杨令公得诏,拜受命毕,即请牛思进与呼延赞入于帐中,分宾主坐定。牛思进曰:“主上以令公倾心归顺,特遣小可二人,敬来麾下,面定其约。且众人望公之到,如大旱盼雨。幸勿疑义。”

令公曰:“区区守此僻土,上不能尽忠汉主,下不能立功当朝,实为天下所羞。”呼延赞曰:“令公道差矣,君有文武全才,效忠为国,志亦勤劳,怎奈刘钧宠臣用事之日,不欲令公父子建立奇功,致使进退沉滞,而有归大朝之念。此诚天意,使公等立不世之名于我朝,岂偶然哉?”令公见二人理通词顺,甚加敬服,因令左右设酒醴相待,众人尽欢而散。次日,令公与夫人商议归降之事,夫人曰:“令公既然有意归顺于天朝,何必再三商议?”因先令差来二臣复命,再令其子调集边防军马,装载府库金帛,准备起行。后人有诗赞曰:

山川钟秀不徒然,致使英雄产太原。

父子从此归大宋,契丹拱手定三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