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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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贾府鼎盛:该来的都来了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脂粉香娃割腥啖膻dàn shān

(注娃:女孩子。啖:吃)

《水浒传》的写作手法并不高明,施耐庵只是一个人物接一个人物写下去,如狗熊掰玉米棒——得一个扔一个,故事发展并不费力。《红楼梦》此章回突然加了八个人物,曹雪芹比施耐庵高明之处在于,原来的人物依然活动。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邢岫xiù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后有薛蟠之从弟(堂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京城里)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

贾母、王夫人都欢喜非常。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蜡烛或油灯的芯烧过呈花状,常代喜庆)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yìng到今日。”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黛玉见了,先是欢喜……不免又去垂泪。宝玉深知其情,十分劝慰了一番方罢。

该来的都来了:邢夫人的娘家侄女邢岫烟(其名字译为山间的云,表超凡脱俗),李纨的堂妹李纹、李绮,薛宝钗的堂弟堂妹薛蝌、薛宝琴。还有王凤姐的亲哥哥、浪荡公子王仁(谐音:亡仁,即无仁无义)。

除了王仁、薛蝌与薛宝琴之外,另几家都是由于生活艰苦故投奔贾府来占点便宜的。但贾母很高兴,享受着“万国来朝”的喜悦;鼎盛时期的贾府不在乎这几个人的吃穿用度。(王熙凤可能在乎,她知道钱快出问题了)黛玉流泪了,她想到了自己身只影单。

宝玉的“女性崇拜情结”又发作了:

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她)这叔伯兄弟……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瞧瞧这他(她)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老天……”一面说一面自笑自叹。袭人见他又有了魔意(疯傻之意。北方把人不正常称为魔道,道读轻声),便不肯去瞧。晴雯等早去瞧了一遍……笑向袭人道:“……像一把子四根水葱儿。”……

袭人笑道:“他们说薛大姑娘的妹妹更好,三姑娘看着怎么样?”……探春道:“老太太一见了,喜欢的无可不可,已经逼着太太(王夫人)认了干女儿了……”宝玉喜的忙问:“这果然的?”探春……笑道:“有了这个好孙女儿,就忘了你这孙子了。”宝玉笑道:“这倒不妨,原该多疼女儿(女孩子)些才是正理。”

“多疼女儿些才是正理”,这是男性的宝玉说的,所以他高尚;正如俄国的“十二月党人”本身是贵族却呼吁要与穷人平等。我们中国人也要从独占、独享的思维中挣脱出来。薛蝌是一个雅和文静的好青年,与薛蟠完全不是一类型;是基因遗传不同所致,还是自我教育不同所使,不得而知。

贾母夸张式地喜欢薛宝琴,又是让她住在身边,又是让王夫人认作干女儿,也许有着因上次“鸳鸯事件”错怪王夫人,故现在间接缓和关系之意。

宝玉大喊大叫地赞美那几个姑娘,真有点莎士比亚的风格。作为现实主义者的袭人,并不理解宝玉之心,竟觉得他犯了点精神失常之症;作为忠实的妾、忠实的职员,袭人认为自己有义务有责任看护好宝玉,生怕出什么差错。

晴雯她们都去看热闹了,她们都没有袭人这么细心。当年,围观生人或客人是中国的旧习俗,这表示热情或人缘好。读者们不要大惊小怪。

邢夫人品质之差,书中又有了新交待:

邢夫人兄嫂家中原艰难……邢夫人便将岫烟交与凤姐儿。凤姐儿筹算得园中姊妹多,性情不一,且又不便另设一处,莫若送到迎春一处去,倘日后邢岫烟有些不遂意的事……与自己无干……

凤姐儿冷眼敁敠diān duó(掂量)岫烟心性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她)的父母一样,却是温厚可疼的人。因此凤姐儿又怜他(她)家贫命苦,比别的姊妹们多疼他(她)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论了。

同探春一样,邢岫烟也是一位不受父母影响、不受环境左右的好孩子。

别看王熙凤品德差,但她知道敬重品德优异、行为高雅的人,在整个书中,王凤姐对贫穷的邢岫烟照顾有加,比对自己婆婆邢夫人真诚多了。邢夫人的无情自私,本章回再次真实呈现。同时,王凤姐也是一个善于洞察人性的优秀管理者:女孩子们容易闹矛盾,干脆安排岫烟与迎春住,一是迎春脾气好,二是迎春是贾赦的女儿。自己便于向邢夫人解释。真周密!

谁知保龄侯史鼐nài又迁委了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贾母因舍不得湘云……接到家中……史湘云执意……与宝钗一处住……

那史湘云又是极爱说话的,那(哪)里禁得起香菱又请教他(她)谈诗,越发高了兴,没昼夜高谈阔论起来。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guō噪(北方方言中嫌声音吵则称聒)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作正经事讲起来……不守本分的……怎么是杜工部(杜甫)之沉郁、韦苏州(韦应物)之淡雅,又怎么是温八叉(温庭筠)之绮靡、李义山(李商隐)之隐僻。放着两个现成的诗家不知道,提那些死人做什么!”湘云听了,忙笑问道:“是那(哪)两个……”宝钗笑道:“呆香菱之心苦,疯湘云之话多。”

如此多的女孩子混在大观园,年纪差不多,共同话题也多,唧唧喳喳,嘻嘻哈哈。真热闹。

贾母的娘家也蒸蒸日上,活泼的湘云也正式住进了大观园,她再也不受叔婶的拿捏,终于自由了。湘云与宝姐姐住在一起,那香菱当然是要请教她诗歌了,湘云在叔婶家不敢随便说话,现在话匣子打开了,那个说啊。

宝钗的正统思想又来了,生怕传出去别人笑自己不守女孩子本分,无奈她说了湘云不听,她也只好开开玩笑,听之任之了。

此时已是最冷的冬天,但大观园里一片欢笑,这些女孩子正在享受她们的最后的美好时光。冬天到了,春天很远,风雪正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