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36707600000067

第67章 贾赦为什么盯上了鸳鸯

第四十六回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鸳鸯本来可以幸福地生活着:贾母相信她,大家敬让她。但想不到的是被一个好色的、阴狠的老头儿贾赦看上了。鸳鸯确实看不上贾赦的品德,也看不上这门亲事,这位正直刚烈的丫环开始了她个人的抗争。

从她与好朋友平儿、袭人的对话中也可以感受到她的可贵与可敬:

平儿因见无人,便笑道:“新姨娘来了!”……鸳鸯红了脸,向平儿冷笑道:“……别说大老爷叫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平儿……道:“真真——这话论理不该我们说,——这个大老爷太好色了,略平头正脸的(有点姿色的),他就不放手了。”……“你只和老太太说,就说已经给了琏二爷了……”……袭人笑道:“……已经许了宝玉了……”鸳鸯又是气又是臊……因骂道:“两个蹄子不得好死的……”

……平儿摇头道:“……大老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

鸳鸯冷笑道:“……到了至急为难,我剪了头发作姑子(尼姑)去;不然还有一死。一辈子不嫁男人又怎么样?乐得干净呢。”平儿、袭人笑道:“真这蹄子没了脸,越发信口儿都说出来了。”鸳鸯道:“……不信?慢慢的看着就是了。太太才(刚才)说了,找我老子娘去。我看他(她)南京找去!”平儿道:“……你哥哥嫂子在这里。可惜你是这里的家生女儿(儿化音)……”鸳鸯道:“家生女儿怎么样?牛不吃水强按头?”

贾赦与邢夫人对鸳鸯开出的条件也够优厚的了,但鸳鸯誓死不从。平儿与袭人故意开她的玩笑,都劝她抢先嫁与自家的老公,以便让作为长辈的贾老头无话可说。玩笑归玩笑,平儿最知道贾赦不仅好色而且心狠。但鸳鸯更狠,大不了当尼姑,大不了去死!她说到了,也做到了,贾母死后,自知难逃的鸳鸯自杀了。她用死捍卫了生的尊严。

与鸳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哥哥的懦弱、她嫂子的势利:

只见他(她)嫂子从那边走来……鸳鸯道:“这个娼妇专管是个‘九国贩骆驼的’(到处兜揽生意,钻营图利),听了这话,他(她)有个不奉承去的!”……平儿、袭人都忙让坐……嫂子笑道:“……可是天大的喜事。”

鸳鸯听说,立起身来,照他(她)嫂子脸上,下死劲啐了一口,指着他(她)骂道:“你快夹着屄嘴离了这里……什么‘喜事’!状元痘儿灌的浆儿——又满是喜事。怪道成日家羡慕人家女儿作了小老婆……我若得脸呢,你们在外头横行霸道,自己就封自己是舅爷了;我若不得脸,败了时(时运不好),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我去。”一面说,一面哭,平儿袭人拦着劝。

他(她)嫂子脸上下不来,因说道:“……不犯着牵三挂四的。俗语说,‘当着矮人,别说短话’……这二位姑娘并没惹着你,小老婆长小老婆短……”袭人、平儿忙道:“……我们犯不着多心。”他(她)嫂子自觉没趣,赌气去了。鸳鸯气得还骂,平儿袭人劝他(她)一回,方才罢了。

鸳鸯生气了,说话也狠了,也带脏字了。她很明白嫂子自私自利、没安好心、借她上高枝。一顿痛骂说得她嫂子脸也挂不住,但这个女人很有意思,趁机转移矛盾,其实这招不灵,因为三位女孩子是好姐妹。

贾赦为什么铁了心要娶鸳鸯?我估计其中的水很深,绝对不能简单地用好色来解释,鸳鸯不过是中上之姿,论漂亮,晴雯远比鸳鸯更要迷人,但贾赦并没有索要晴雯。再者,邢夫人如此卖力撮合也有违常理。

正确的答案应该是贾赦夫妇想通过娶鸳鸯来达到控制贾母的目的,贾府大权与大钱都在贾母手中,而鸳鸯是贾母的贴身钥匙,有了这把金钥匙,一切岂不OK?(这形同文革时政治大员都关注张玉凤以便了解毛泽东的想法一样)

但夫妻俩没有想到的是,鸳鸯坚决不从,人家不愿意当这种女主子。没办法,只好从外围突破,子女总应该听父母、哥嫂的,这叫“孝与悌”:

邢夫人因问……鸳鸯的父母,凤姐因回说:“他(她)爹的名字叫金彩……他(她)哥哥金文翔,现在是老太太那边的买办……”……

贾赦想了一想,即刻叫贾琏来说:“……即刻叫上金彩来。”贾琏回道:“上次南京信来,金彩已经得了痰迷心窍,那边连棺材银子都赏了,不知如今是死是活……他老婆子又是个聋子。”贾赦听了,喝了一声,又骂:“下流囚攮的(很黄,不译。北方方言),偏你这么知道,还不离了我这里!”吓得贾琏退出……在外书房伺候着……又打听贾赦睡了,方才过来。

以上就是中国父权最清楚的体现:自己可以有三妻四妾,但照样责骂儿子要清心寡欲;贾琏已经是做爸爸的人了,但在爸爸贾赦面前,如同小奴隶。

在一些传统的中国家庭中,哪有什么亲情,完全是一种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是一种奴隶主与奴隶的关系。要承认这一点是很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