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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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咏菊诗歌比赛:宝钗为何大败(一)

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曹雪芹是个有趣的人,无论是“咏白海棠”大赛还是“咏菊”大赛,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在写作,但曹公乐此不疲,甘之如饴,前者一口气写了六首,后者一口气写了十二首,好好地过了一把诗歌瘾。

湘云便取了诗题,用针绾wǎn在墙上……林黛玉……令人掇duō了一个绣墩,倚栏杆坐着,拿着钓竿钓鱼。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jiàn上,掐了桂蕊掷向水面,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shà zhá(象声词用作动词)……

黛玉放下钓竿,走至座间,拿起那乌银梅花自斟壶(带有梅花图案的黑银小壶),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冰石蕉叶杯(冰石做的蕉叶形浅杯,配海棠图案)……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北方称白酒)。”宝玉忙道:“有烧酒。”便令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宝钗也走过来,另拿了一只杯来,也饮了一口,便蘸笔至墙上把头一个《忆菊》勾了,底下又赘了一个“蘅”字。

比赛已经开始了,这次是以“菊花”为诗题,自由而写,众才女一个个故作淡定,但各自的小脑袋可没有闲着的。宝钗的情绪先有了波动,她先和黛玉较上了劲儿:黛玉钓鱼,她就逗鱼;黛玉喝酒,她也喝酒,有点找茬赌气、争风吃醋的意味。宝钗先乱了方寸。

论实力,宝钗并不弱于黛玉,只是黛玉写诗更有激情,临场发挥更佳。上次写白海棠,宝钗诗歌的矜持自重之贵气、浑然淑静之雅气留给了主考官李纨女士深刻印象。虽说李纨确实有点偏袒宝钗,但毕竟宝钗很争气。

黛玉把白海棠看作高洁幽怨的自己,宝钗则把它看成了高雅无双的自己,所以二人都有感而发,都写出了好诗。但这一次是咏菊花,宝钗完败了。

黛玉是一朵孤高傲世的菊花,让人敬;

湘云是一朵耐寒怒放的菊花,让人爱;

探春是一朵特立独开的菊花,让人叹;

但宝钗根本不是菊花,所以她咏不出上好的菊花诗,她只能写想象式的“忆菊”贵族女孩常干的“画菊”。而黛玉选的是“咏菊”“问菊”“菊梦”,湘云选的是“对菊”“供菊”“菊影”,对菊花明显亲近得多,情感明显深得多。弄到最后,李纨也没有任何理由袒护宝钗了,黛玉的三首诗理所当然包揽前三名。

黛玉也不说话,接过笔来把第八个“问菊”勾了,接着把第十一个“菊梦”也勾了,也赘一个“潇”字……探春走来看看道:“竟没有人作“簪菊”,让我作……”……史湘云走来,将第四第五“对菊”“供菊”一连两个都勾了,也赘上一个“湘”字。探春道:“你也该起个号。”

湘云笑道:“我们家里如今虽有几处轩馆,我又不住着,借了来也没趣。”宝钗笑道:“方才老太太说,你们家也有这个水亭叫‘枕霞阁’……如今虽没了,你到底是旧主人。”……宝玉不待湘云动手,便代将“湘”字抹了,改了一个“霞”字。

黛玉多才自信,所以“不说话”更显从容;

探春有胆有识,所以敢选大家都不看好的“簪菊”。

湘云无家,不想写什么笔名。湘云的笑,外甜内苦,外豁达内感伤。那里不是她的家,只是她暂时住着的叔婶家的房子。还是宝钗在为人方面更成熟老道,立刻顺贾母的思绪为湘云起了个“枕霞旧友”的雅号,既恰当又不伤湘云的自尊心;宝玉最善知人意,立刻帮湘云改写了笔名。

湘云,终于找到组织了;组织,终于接纳了湘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