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床上,莫非离躺在那里,面孔虽然苍白,却很安详,就像是一个将军终于卸下了战甲,回归田园一般。
月夕凝视着莫非离的眼角,那里现出一点粉红,就像开了一朵小小的杜鹃花。
终于,月夕垂下了头,他的唇在颤,手也在颤。
“月夕。”湘乐郡主赵小眉来到月夕的身后,“你怎么还待在这里?燕空城刚刚上书说,皇帝大丧在即,最好将登基之期延到七七之后,他这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你是太子,有决断之权,不能让他得逞。”
月夕神色木然地抬起头:“告诉我,小眉,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
赵小眉审视着月夕的神情:“你怎么了?”
“回答我。”月夕的神色难得现出一丝固执。
赵小眉容色更冷:“皇位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随之而来的生杀大权,只要你做了皇帝,我做了皇后,泽越就是我们的天下,所有人都要俯首称臣,也包括我们的仇人。”
月夕身体一颤:“我明白了,你处心积虑地扶我登上帝位,其实是因为你要报仇,报复昭和,对吗?”
“是又怎样?”赵小眉怒吼,“难道我不该报复吗?曾经遭受的那些凌辱,就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啮着我的身心。这一切,都是他们给我的,所以,我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偿还,我要让他们后悔那样对待我,我也要让他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月夕猛地站起身:“所以,你就毒死了我的父皇,只为了让他给我让位。”
赵小眉一下子平静了,神色并无不安:“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月夕颤抖起来,他实在想不到,被揭穿阴谋的赵小眉竟会如此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花园中捏死了一只讨厌的飞虫,而不是毒杀了他最敬爱的父皇。
红霜,见血封喉之毒,死者的眉尾却会出现一点粉红。
小眉,你怎么会变得如此残忍?
月夕,那是因为别人先对我残忍!
“月夕,别怪小眉,她只是想帮我。”赵皇后从容走进,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
“母后!”月夕震惊地看着她,难道……
赵皇后淡淡一笑:“月夕,你竟然到现在还不懂得,皇室子弟不需要爱情,不需要亲情,这里只有权利。我嫁给你父皇二十七年,我的家人更是为了他的天下南征北讨,浴血沙场。可是结果呢?一个绝色的青妃便夺去了他所有的关注。他甚至好几次暗示我,月夕你并不适合做皇帝,简直太可笑了,皇后的儿子不做皇帝,那要我这个皇后又有什么意义?”
月夕只感到身体一阵阵发冷,眼前一阵阵发黑,是他曾向父皇恳求,希望另立太子,父皇才会试探母后的心意,谁能想到,竟然引起了母后的杀意。
赵皇后爱怜地抚着月夕的面孔,眼中却透着森森的冷意:“月夕,你记住了,你必须做皇帝!”
月夕木然而立,毫无反应,赵皇后慢慢地缩回手:“小眉,我们出去,让他自己想想吧。”
赵小眉倔强地看着月夕,抛下她的最后一句话:“我没错。”
月夕的眼睛模糊了,他的母亲和爱人合谋杀了他的父亲,却杀得那么理所当然,堂堂正正,这是怎样一个荒谬颠倒的世界?
月夕突然狂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大,直笑得声嘶力竭,终于转为一声呜咽,跪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息。
周围渐渐暗了,清透如水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披上了月夕的身体。
身体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麻木得全无知觉。月夕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那富丽堂皇却毫无生气的宫殿,他蜷缩在枝叶之间,感觉心跳越来越慢,血液也仿佛凝固了一般,身外的一切渐渐远去了,檐角的麒兽,画壁的飞龙,窗前的古琴……
倦夜,你去了哪里?
我好寂寞!
缓缓的,月夕闭上了眼睛……
那集了人间所有富贵,却埋葬了一切美好的所在,终于消失在月夕的视线中……
“月夕,月夕,你竟然还在这里?”
又惊又急的声音响在树下,“不好了,昭和已经兵临城下,燕空城与他内外勾结,父亲正在与他们周旋,那该死的墨雪,他的大军至今不见踪影……月夕,月夕,你怎么了?”
赵小眉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如纸:“月夕……”
月夕的身体竟在一瞬间起了变化,淡淡的绿色由他的脚下升起,逐渐爬上他的双腿,双臂,最终浮上他俊逸苍白的面孔……
“不!”赵小眉惨叫着扑了上去,用力晃动着那棵由月夕化成的小树,“不,月夕,你不要走!”
苍翠的叶子在风中轻响,像是在吟唱最后的挽歌,悲切而无奈。
“月夕!”
痛彻心扉的赵小眉哭倒在地上,蔓延心底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时间在静谧中流逝,晨光爬上了枝头,映得叶子绿玉一般晶莹润洁,恍惚之间,似看到月夕暖暖的笑容。
湘乐郡主赵小眉靠在树下,神色茫然而绝望,再无一丝生气。
“湘乐郡主,我找你很久了!”
清朗的声音在晨风中缓缓流淌,燕空城走近湘乐郡主,深邃的眼中闪晃出几抹幽绿颜色。
湘乐郡主身体一震,终于有了反应,在那一刹那,她已经知道即将到来的命运:“我的父亲呢?”
燕空城微笑:“现在,他只是阶下之囚,但我不敢保证以后的事情。”
湘乐郡主喃喃自语:“就这样输了吗?”她的神情并无悲痛,反而带着几分嘲讽。
目光落向翠意昂然的小树,燕空城问:“月夕太子呢?为什么一直不见他?”
湘乐郡主冷冷地站起身:“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燕空城毫不在意地轻笑,一挥手,两个侍卫走了过来,带走了湘乐郡主。临去之前,湘乐郡主留恋地看了小树最后一眼。
燕空城神色奇异地走近小树,他从不记得这里有这样一棵树,虽然不很高大,却自有一种清新清奇之气。
情不自禁地轻抚树干,燕空城心里叹息,你不应该生在帝王之家,这里的奢华腐朽只会让你蒙尘,夺去属于你的光芒。
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燕空城知道,从今天开始,泽越将迎来新的君主。而他自己也将代替赵军侯,成为朝中的第一人。
可是他并无兴奋,一点都没有。
延平王妃之位。
还君明之位。
大殿中,昭和将两个牌位并立一起,跪了下去。
“父亲,母亲,泽越已经属于我了,完完全全地属于我,相信你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昭和叩头,然后抬起面孔:“希望你们不要恨我,为了成为帝王,我必须舍弃亲情,相信你们定能体谅。”突然一转头,“空城吗?进来。”
外面静默了一会儿,燕空城走了进来:“昭和殿下,一切就绪,你可以随时登基。”
昭和凝视他:“你都听到了?”
燕空城目光掠过两个牌位,轻轻一叹:“是的,或许我不该来的。”
昭和不很在意地笑了笑:“若是换作别人,自然是不该,既然是你,也就没什么可隐瞒了。还君明确实是我的亲生父亲,母妃对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真的很震惊,我实在想不到,我竟然并非真正的皇子,幸好,父皇他完全不知情。”
燕空城沉默了,一阵寒意从心头升起,昭和明知道还君明是她的亲生父亲,竟还能狠下心对他使用严刑,这种冷酷,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那么你早就知道,还君明并非害死延平王妃的凶手,对吗?”
昭和冷笑:“你既然问我,就说明你也知道,不是吗?”
燕空城目光垂落地面:“这一切,果然都是你安排的。”
昭和大笑:“不错,就是我!是我派人暗示还君明送给母亲最好的礼物就是凤王天衣,为的就是让凤王天衣反噬母妃,我再借机杀死还君明与九焰使臣,挑动两国开战,我就能以为母妃报仇为借口,亲自率领大军讨伐九焰,我要的就是兵权!”
还有一个理由昭和没有说,延平王妃和还君明一死,便再也无人能证实昭和的真正身世了。
燕空城神色不变:“你与九焰凌王东涯对峙燕峡,双方却都不见动静,可见早有默契。”
“当然,我与凌王东涯早有联络,九焰派还君明等人出使泽越国,是他一力促成,这场战争本就是我与他共同设计的一场游戏。他借机除去沧溪,我要对付墨雪,只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与凌王便立即挥兵回朝,各取其位。我没想到的是,父王会猝然驾崩,月夕莫名失踪,墨雪至今未见音讯,赵军侯独立难支,可见老天都在助我。”
燕空城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已波涛汹涌,虽然有些事他已经逐渐猜到,但听到昭和亲口说出真相,依然忍不住叹息:“怪不得倦夜离去之时,竟让我不必再追究延平王妃的事了。”
倦夜,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踌躇满志的昭和身体大大颤动了一下:“他……他还说了什么?”
燕空城凝注昭和,一字一顿:“他说——狼子之心!”
狼子之心!
昭和蓦然大笑,倦夜呀倦夜,你果然知我!
很突然,笑声停止了,昭和额上的火焰飞快地闪烁着,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没了那高可及天的墙壁阻挡,墙后的一切尽入眼中,高远的天,凛冽的风,静谧了一切纷乱,而首先呈现在视野中的竟是一方大得不可思议的棋盘。
棋盘静静地躺在脚下,存在于一块巨大的凹地中,只不过这块儿凹地太大太深了,而且方正得出奇,像是被人用刻刀雕出来的,若是注水进去,这里马上便成一片汪洋。
倦夜四人站在棋盘的正上方,遥遥地俯视整盘棋,一股凛冽的杀气直逼眉睫。
棋局中,黑白分明,胜负却一目了然,黑子几乎占满了棋盘,白子却是寥寥几颗,尤其最中间的一颗白子竟是被十几颗黑子困住,已是明显的死局。
不知为什么,那颗白子虽然有死无生,竟仍透着桀骜不甘之意,伏扑在地,却有崛起抬头之势,相当诡异。
它的对面,一颗黑子稳稳矗立,虽然静止不动,但一股逼人的锋芒直压白子,迫得它不得不俯首。这颗黑子俨然成为棋局的中心,隐约之间,一束束金光在它的身外流转。
倦夜看向墨雪:“若无外力,白子绝无翻身的可能。”
墨雪神色变幻不定,悲哀、恼怒、愤恨与不甘,各种情绪齐齐涌上心头,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啸,纵身跳下了棋盘。
“墨雪!”千羽惊呼,你要做什么?
倦夜拽住了千羽,摇了摇头。
墨雪飞落棋盘,一向冷静的面孔上竟现出少有的狂乱,一声声清啸接连不断地从他口中发出,几乎在同时,一声声嘶鸣响起,竟在回应墨雪。
困在棋局中央的白子缓缓地抬起了头,墨绿色的眼睛睁开了,眼神充满了惊喜与渴望,还带着几丝委屈。
随着距离的接近,棋盘上的一切清晰地展现在眼前。哪里是什么白子,那竟是一只纯白如雪的小兽,混身的卷毛,四腿修长有力,外形有几分像鹿,头上两角花纹斑驳,非常漂亮。
它望着墨雪,嘴中发出一声声鸣叫,迫切地渴望对方的接近。
墨雪也在看它,恍惚之间,似想起什么,这雪色的兽蜷缩在自己脚下,暖暖的气息拂动。
它是谁?
它为什么呼唤我?
一进入这个世界,墨雪就已隐隐感受到它的气息,它的呼唤,于是,他身不由主地赶来,迫不及待地走近它。
怪不得它的叫声那样急切,它竟被困在了这里,它将深深的不甘和委屈,传达给墨雪,于是,墨雪的心被触痛,情不自禁地怜惜它的遭遇。
我会救它!
不计一切代价!
墨雪做了决定。
纵观棋局,墨雪已经有了主意,只要打破几颗黑子,白子便有重生的可能。
再不犹豫,墨雪右手轮转成圆,雪花飘飞中,结成冰雪之球,打向环绕雪兽的一颗黑子。
黑子爆散,无数颗黑点散向空中,可是眨眼间它们又重新飞回,凝聚一起。
黑点并不是静止的,它们缓慢地在偌大的球体内蠕动着,竟是一只只黑色带壳的小虫。
兽变!
倦夜目光一闪,惊异地望着兽变组成的黑子,不由想起了因被兽变侵袭,变成半人半兽的优原家族。
墨雪冷笑,又一次抛出漫天的飞雪,卷向黑子,黑子的外围迅速结了一层冰,一只只兽变被冰封冻。雪兽却在此时尖啸一声,口中喷出一道绿光,砰的一声,黑子碎裂,散在棋盘上。
雪兽仰首长啸,身体刹那间暴长了一倍,目中的绿光更盛。
于是,墨雪对准了另一颗棋子,右手挥出……
一抹白光飞闪,袭向墨雪,墨雪察觉,坐着轮椅飞退,避开了攻击,刚才的地面上,插上一支白色羽毛。
白发飘扬中,一人恍若从天外飞来,紫色双眸,鼻翼上一朵小小羽扇,美得不带一丝人气——雍华。
雍华飘然落地,望着墨雪,神色之间有惊有怒:“竟然是你!”
千羽又惊又喜,大叫着:“雍华,你怎么也在这里?”
雍华目光一转,更是震惊:“千羽,倦夜……你们怎么会……到了这里?”
墨雪看都不看雍华,右手抬起,目标依然是第二颗棋子。
几支白羽飞出,截向墨雪,雍华大怒:“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墨雪面容冷冽:“你说呢?”狂暴的风雪漫天盖地的扑向雍华……
雍华的紫眸中满是怒意,无数支白羽宛如一柄柄锋利的匕首,以不同的角度和速度斩向墨雪——
飞雪伴着白羽,漫天漫地的白,倒是好景致,只是藏于其中的杀气让人没有心情欣赏。
雪兽又忍不住尖啸起来,拼命地扭动身体,渴切地望着墨雪。
墨雪抛下了雍华,飞向雪兽。雪兽俯首扑地,乖巧地等墨雪坐到它的背上,才扬蹄而立,尖啸声中,它的身体又一次骤然涨大,凶恶地俯视雍华。
墨雪精神一振,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身边飘舞的雪花更猛更急,如千万根银针,罩住了雍华。
雍华发觉不妙,想不到墨雪与雪兽会合,竟似水乳交融一般,彼此的力量自然而然地融合一起,更激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压得他无力反抗。
雍华勉强飞退,几片雪花却拂上他的胸膛,绽开几朵鲜红的血花。
墨雪残忍地看着他,手中旋起了雪球……
千羽忍不住飞向棋盘,想要阻止墨雪……
就在这时,雪兽的身后,那颗统领全局的黑子竟然动了起来,淡淡的金红光芒旋转着,黑色的外壳一片片剥落,露出一身金红色的毛发,异常耀眼。
它四肢扑地,仰头一声长嗷,大地为之震动,竟是一只雄壮的金狼!
金狼直立而起,身体变幻不定,终于现出真面目。
紫袍金带,狂妄俊美的面孔,额心火焰烈烈燃烧——昭和。
昭和冷酷地看着墨雪,额心涌出一团炽热的火焰,迅速扩大,气势汹汹地扑向了墨雪。
“墨雪小心!”
飞在空中的千羽,立刻转移目标,一边提醒墨雪,一边举起玄天弓,三支玄天箭飞射昭和。
她最最讨厌的人就是昭和,所以下手绝不留情。
昭和也看到了千羽,眼中露出了厌恶嫉恨之的,又一蓬火焰划过半空,卷向千羽,淡蓝色的焰尾在人们视线中留下一道刺眼的光影。
沧溪一惊,没等他出手,倦夜已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竟到了千羽身边。一伸手,炽热的火焰便被倦夜握住,他冷冷一笑,又将这团火焰抛回给昭和,去势竟比来势更加凶猛。
昭和刚刚躲过玄天箭,便看到倦夜,她一失神,竟忘了躲避,火焰撞上她的胸膛,心头一阵巨痛。
昭和悲伤地退后两步:“倦夜,你……”唇边一丝血痕,触目惊心。
那边墨雪面对昭和的攻击,竟是不闪不避,黑发飘舞,眼下的雪花图案已经化为血红颜色,衬着他雪白的面容,竟带出一种凄艳而残忍的美感。身下的雪兽张开大嘴,一吞一吐,喷出一口白气,身体又猛得涨大了十倍。
雪兽昂首向天,悠长的啸声冲上天空,刹那间,天地变色,乌云翻滚而来,大地簌簌震动,棋盘上的棋子开始一颗连着一颗碎裂,遥遥的,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
雍华大惊,振起双翅,两道扇形白光由上而下劈向墨雪。
墨雪狂笑,右手一探,一股严寒之气袭向雍华,雍华身体被撞飞出去。
千羽情不自禁地上前扶住他:“雍先生,你……没事吧!”
一口鲜血溅上雍华的白衣,他吃力地说:“千羽……快阻止墨雪……它会……毁了我们所有人!”
毁了我们所有人!?
千羽还没明白他的意思,昭和已经又一次带转了熊熊火焰,扑向了雪兽。
雪兽一直大张着嘴,向着天空,像在吸纳什么,天地越来越暗,狂风骤起骤落,棋盘上方的空气像是扭曲了一样,以雪兽的巨嘴为中心,旋转着,动荡着。周围的山地承受不了巨大的挤压力量,开始断裂,下陷……
一直被棋盘禁锢的雪兽,宛如获得新生,本就强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现在更像被什么刺激了一样,不断扩充着。
原因似乎只有一个——墨雪!
昭和没有时间思考,此时此刻,必须阻止墨雪,截断雪兽的成长。
翻舞的火焰在她周身燃烧,紫色的衣袍飞扬,邪肆的面孔现出从未有过的严肃,面对着大过自己几百倍的雪兽,她却毫无畏惧地卷进了狂风暴雪之间。
雪花在昭和的身外融化,一股冰冷的气流悄无声息间流进她的骨髓,她的身体一僵,雪兽巨大的脚掌趁机踩向她的身体……
危急之时,一个人突然挡在昭和身前,双手迎着雪兽的脚掌,一转一掀,带起一股力量竟将雪兽逼退。
倦夜!
昭和惊喜交加,一股暖流在胸中荡漾。
“你们退后!”
倦夜沉声吩咐,他自己却腾空而起,飞到雪兽的正上方,双手轮转一圈,带起强大无匹的力量压向雪兽。
倦夜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手,当他看到昭和面临危险的时候,心里竟有种强烈的不忍,墨雪的言行更似触动了他深藏的记忆,让他兴起与昭和同仇敌忾之感,猝然发动了攻击。
嚣张的雪兽终于遇到了大敌,身体里的力量竟有被重新禁锢的趋势,无法继续吸纳天地之气,他只得闭上嘴,谨慎地面对倦夜。
墨雪也看到了倦夜,他的神色并无吃惊,一片冷冷清清,只是眸中流转着不可见的残忍。
双手猛得扬起,风雪卷袭倦夜,凌厉如刀。
倦夜冷笑,右手握拳,一团光影砸进风雪,风雪四散而飞。同时间,左手食指弹出一溜光芒,刺向雪兽头顶,洞穿而进,雪兽凄厉大叫,身体骤然缩小,转眼间,就回复了原本的形状。
昭和也扑进棋盘,双手一抓一收,黑子归位,已被搅乱的棋局迅速恢复原状,雪兽伏下了身体,缓缓闭上了眼睛。
大地停止了震动,山崩引发的各处裂缝渐渐合拢,乌云缓缓散去,又是一派风和日丽。
雪兽背上的墨雪怔在那里,心神一阵恍惚,突然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墨雪!”千羽奔了过去,费力地抱住墨雪垂落的身体。
雍华长吁了一口气,身体晃了几晃,空中一个人影飞落,扶住了他:“雍华,你没事吧?”
竟是圣使阿挪。
雍华摇头,阿挪望向倦夜,再看向昭和,惊喜的大叫:“狼王,你终于回来了!”
昭和没有看她,目光只停驻在倦夜身上:“谢谢你,倦夜。”
倦夜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你的道谢,只要你的解释。”
昭和点了点头,阿挪疑惑地看看昭和,又看看倦夜:“你们认识?”
昭和没有回答,可那专注沉迷的目光却让阿挪意识到什么,她的心在下沉。
昭和——
倦夜——
怎么可能?